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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新鄉村美學之路——中國酉陽鄉村藝術季實踐

尋找新鄉村美學之路——中國酉陽鄉村藝術季實踐

時間: 2019-10-30 13:24:00 | 來源: 藝術中國

中國酉陽鄉村藝術季開幕式現場

十月伴隨一場微涼的秋雨,中國酉陽鄉村藝術季如期開幕。在開幕式現場,LED螢幕顯示著一連串有趣電話對談的互動問答。那是藝術家焦興濤在疊石花谷用總長35米的木材,堆出了一個數字柴堆的作品。這件作品名為《13896152193》,也是藝術家的真實電話號碼,藝術季開啟之後,作者就用這個手機接聽每一個願意打進電話的人,和他們對話、互動,回答他們任何感興趣的問題。

焦興濤 《13896152193》 柴堆。長度80cm、徑寬10~25cm的帶皮雜木。 約35米長,十一個數字柴堆(數字“1”為0.8×5×2.5米,餘下數字柴堆皆為2.5×5×2.5米)

在酉陽鄉村,劈柴是農戶的必備之物,圍火塘而坐,是當地最典型的鄉居生活的場景。另一方面,手機通訊的出現,它在鄉村運用之廣,極大地改變了鄉居生活在資訊溝通和傳播的局限。這件裝置作品,用傳統媒介,表達了最當代的現實,讓質樸的鄉居生活具有了當代氣息。

酉陽疊石花谷

從一開始,酉陽當地及藝術季的策劃團隊就決心打造一款不同於其他藝術介入鄉建項目。因此,和焦興濤的作品一致的是,藝術季的其餘16件作品也均為藝術家為此次藝術季全新製作的作品,所有作品方案全部都是在現場考察的基礎上,針對環境,針對地域特點來進行創作的。由於堅持在地化,突出地方資源,所以,這些作品就像是從當地生長出來的一樣,而不是把藝術家的個人作品從工作室、從展廳簡單地複製、搬運過來。

酉陽疊石花谷

藝術季的策劃團隊規定整體項目必須實實在在的切合“在地性、話題性、藝術性”三大要素,藝術季以邀請和徵集的形式邀約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建築師、設計師、民間能工巧匠、非遺傳承人等跨界聯合併深入現場,和當地居民一起參與藝術:以鄉村生活環境為背景和載體,將生活、現場、公眾、藝術、生態、功能有機結合;以藝術的方式重建鄉村和鄉村文化與秩序。實實在在讓鄉民富起來,也呈現鄉民需要的藝術,從而使藝術與新農村建設一同生長出來。

此次中國酉陽鄉村藝術季是重慶酉陽從2019年開始啟動的一個為時三年的項目,它依據時間先後,在疊石花谷、菖蒲花田、紅花村三個地方分別展開。酉陽鄉村藝術季一方面它以推動酉陽文旅發展為契機,另一方面,它是在原有酉陽“桃花源”景區的基礎上,通過鄉村藝術,探索、發現、重建新時代的鄉村美學。

酉陽鄉村藝術季藝術家代表

尋找新鄉村美學之路

藝術季的策劃團隊提出一種酉陽模式:常態化、制度化、綜合性、在地性。

一、常態化。不搞一哄而起,一哄而散;連續三年、三個村莊、三季活動持久進行、長遠規劃。

二、制度化。根據項目訴求成立藝術季組委會,組委會為項目述求負責聘請展覽學術委員會,展覽學術委員會為項目品質負責篩選策展團隊,策展團隊為項目落地負責實現項目訴求,從而形成閉合的、制度化的組織機制。比如説,無論是策展團隊邀請,還是公開徵集的藝術家與作品,均以品質第一為原則,比例不做硬性規定,但所有的作品均需學術委員會討論通過。

酉陽鄉村藝術季開幕現場

三、綜合性。首先是創作者的多樣,參與者不僅僅局限于雕塑家,還有建築師、設計師、民間能工巧匠、非遺傳承人等,容許不同類型、不同形式作品,呈現開放的特色;其次是參與形式的綜合,既可個人創作,也可以採用工作坊的形式,以不同的小組、組合進行創作。

四、在地性。首先是藝術家角色的轉換,需以三農服務為基本立場,成為鄉村的建設者、農民的合作者,和農民一起做藝術,做農民需要的藝術;其次是藝術家需要挖掘深度酉陽的歷史、文化、自然等資源,圍繞酉陽的需要、地方的問題等進行針對性的創作;最後則是作品呈現上,儘量運用在地的材料,如石、木、竹、稻草、植物、花卉、水面、廢棄的農用工具、物件等等進行創作,最大限度環保節能,突出地方鄉村特色。

然而,在目前名目繁多的藝術鄉建,藝術介入鄉村的活動中,酉陽鄉村藝術季如何通過自身的實踐,尋找到一條具有文化傳承,具有地域特色,具有當代創新的鄉村美學之路?什麼又是今天所需要的鄉村美學呢?這正是鄉村藝術的酉陽實踐所要面對和解決的問題。

“重建新時代鄉村美學不是為了復古,也不是為了懷舊,而是以開放、包容、進取的心態,面對當代文化的發展,在傳統鄉村美學的基礎上,進行新的創造,創造出與時代同行的當代鄉村美學。縱覽2019中國酉陽鄉村藝術季第一期的17件作品,它們從不同側面,證實了這種新的鄉村美學的興起。”藝術季總策展人之一的孫振華説到。

傅中望 《斗笠》 枯樹、竹編斗笠 高度5~18米、樹徑10~50cm的枯樹8棵; 竹編斗笠直徑6米/頂x3、直徑3米/頂x2、直徑2米/頂x3(共計8頂)

就地取材

比如在在地性方面,藝術家需要挖掘酉陽的歷史、文化、自然等資源,儘量運用在地的材料,如石、木、竹、稻草、植物、花卉、水面、廢棄的農用工具、物件等等進行創作。比方説,斗笠是農村最常見的一種遮陽避雨的工具,藝術家傅中望的《斗笠》就是具有非常濃郁鄉村氣息的作品,作者為現場的枯樹帶上特意編制的竹編大斗笠,放大、突出了普通的鄉村日常物品,又讓枯死的樹木,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李娜 《寶 •物》 方形鍍鋅管、舊農具 高12米

藝術家李娜的作品《寶 •物》也是突出地方性的,她取用酉陽本地土家門樓的造型因素,採用方形鍍鋅管的材料因素,利用博古架的功能因素,共同搭建成一個“記憶”中的建築。並在建築的不同部位放置當地居民已然廢棄的各種農具,從而使鄉村的普通和尋常具有了紀念碑的意義,進而探討當地村民的人地關係、人居關係等生存處境問題。

幸鑫 《火車》 鋼架焊接、本地掃帚(高梁穗或竹梢) 車頭13x2.5米高3米,車廂9x2.5高3米x2(兩節),共計長度32米(車廂間距0.5米)

藝術家幸鑫的作品《火車》則採用酉陽當地村民家家戶戶都在用的“掃帚”。這種掃帚是由一種一年生灌木植物捆綁而成,這種植物主要生長在酉陽及周邊武陵山地帶的幾個區縣。一般在初冬之際收割並加工,供本地人一年的使用。而這列早期蒸汽式“火車”,其構想成熟于2019年仲夏,為了作品的落成,酉陽及周邊區域所有的掃帚都蒐羅了起來,才將農業文明和工業文明巧妙地嫁接,展現出社會發展變化的現實。

鍥入環境

本次鄉村藝術季的作品中,還有幾位作者由於對當地環境的深入考察,針對具體的地貌和環境,創作出了他們深度地鍥入環境的作品,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張翔 《星圖》白色石材(白芝麻灰)直徑30cm/40cm/50cm/60cm石球,共計230顆

藝術家張翔將大量人工製造的石球置於天然的石頭風景之中,抽象的幾何規則球體與不規則自然的形態立刻形成強有力的審美對比。佛説:“境由心造。”此岸風景的美麗更多來自彼岸心境的加持。自然的景致的確鬼斧神工,但沒有人文的風景還是風景嗎?古人所謂的“天人合一”是對宇宙的宏觀理解和想像,這個想像的通道就是時空交錯的藝術表現。自然與現實的彌合才是“合一”的狀態,此作品試圖去嘗試探索他們的交點。張翔把這件作品命名為《星圖》。

曹暉 《韆鞦雪》純白色石材(漢白玉)20—100cm直徑不等的異型,60塊

藝術家曹暉的作品《韆鞦雪》以景區黑花石為創作依據,並採用漢白玉與之匹配,在黑色的石頭上營造出一片“冬日殘雪”的景觀:創作出遠景、中景、近景三種不同的雪景意象,有堆積、有流淌、有融滴,形態多變而可愛。讓原本平凡無奇的山石地面,平添出一種神奇,産生出讓人驚讚的視覺效果,改變該地貌相對單一的景觀狀態。

在策展人孫振華看來,新的鄉村美學不再是陶淵明式的“暖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它們是鄉村的,但是又是當代的;它們是懷舊的,但又反射出時代的痕跡和變化,反映了當代人對於近日鄉村的新的審美感受和體驗。

趙明 《日常景園》 鑄銅 +不銹鋼 約長3米、寬1米、高4米

藝術家趙明的《日常景園》,來自作者在現場對農戶家居的觀察,發現這裡木從石出,且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的園林景觀。於是,作者將這些元素集中,以石為媒,以中國傳統園林的“置石掇山”融入藝術創作,讓疊石聳立。

在舊物發掘的努力中,作者既完成了一件裝置藝術作品,又形成了一項可持續的社區藝術行動;更是在新的轉化、提升、再造中,讓村民的記憶碎片共同拼繪成寄託著他們美好“願景”的家園。

洛鵬 《浮水印風雨橋》 不銹鋼管 +迴圈水機械系統 體量:寬1.4米,高8米(地下2米),長26米。可通行鐵架直橋50米。

和趙明一樣,藝術家洛鵬的作品來自最常見的鄉村建築——風雨橋。洛鵬對傳統進行了大膽地轉換,以酉陽傳統土家族建築元素與最常見的鄉村風雨橋建築元素為支撐,採取不銹鋼管加迴圈水機械系統,呈現出一座由水簾構成的風雨橋景觀裝置。它在呼應酉陽當地人文特質的同時,也為村民和參觀者提供了一種完全不同的穿行體驗,這種對傳統鄉村元素的利用和重新創造,讓鄉居生活和當代世界産生了關聯。

劉佳 《悄悄話》3mm不銹鋼錐形管熱壓彎/鍛造、聲音裝置一期11米長(5根)、二期8米長(7根)

改變“我做你看”;“我教化,你接受”的傳統模式

不僅如此,本季藝術家作品中,也注重了強調互動參與的作品。這些作品改變了“我做你看”;“我教化,你接受”的傳統模式,將接受者的主動性放到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上,最後導致的結果只能是,作品只能讓創作者和接受者共同完成,這種參與和互動方式所反映出的,是鄉村美學的嬗變。

在中國從古至今的農耕發展史上,人們與農具關係從來都是依賴的。對於一個長期以“關係”為母題的城市藝術家來説,劉佳的《悄悄話》也是用娛樂化的方式,將“悄悄話”、“傾述”、“傾聽”這些涉及到交流、對話的問題突顯出來,達到互動的目的。

武小川 《九曲十八道之四——鏡墻》 石材/碎石鋪裝、紅色花卉栽種、山石/枯樹裝飾、鏡面不銹鋼 直徑20米(外延鋪4米的碎石)、整體高差約2米、鏡面不銹鋼(箱體裝置)1.5×2.2米四塊。

藝術家武小川的《九曲十八道之鏡墻》則創造出一個十分富於人文內涵的互動景觀,他使用的材料除了石頭,還有植物,枯樹,鏡面不銹鋼。這件作品借鑒了民間“轉九曲”的習俗,將其審美化和景觀化,構造了一個類似廣場的參與式空間。對觀眾而言,這是一個奇妙的旅程,它不只是按作者所指引的九曲十八彎的路徑行走,更重要的這是一個感受和體驗時間過程,也是空間過程。參與者與作品和作品的“鏡墻”之間,形成了互為關照的豐富關係,它們有虛實關係,看與被看的關係,除非身在其中,否則無法領略作品趣味所在。

張超 《流年》 夯土墻、彈力裝置、特製竹子、黃銅喇叭、鐵塊(舊農具熔煉) 直徑為12米,高5.4米

藝術家張超的《流年》用夯土墻、彈力裝置、竹子、喇叭、舊農具熔煉的鐵塊組成的一個構築物,這也是一件身體參與的作品。這件作品既並不具體呈現某個傳統物象,也不是明確表達某種當代意圖;它更像是一個用人們熟知的各種物件所構建出來的,容納人的身體體驗的容器,它新奇、神秘,在裏面可以體驗到時間的流逝,空間的異樣,聲音的神奇。

陳揚 《裏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 竹編 +球面鏡 直徑5.6米,高6米

從歷史上,傳統鄉村美學中所包含的那種和大自然溫馨、和諧的關係,是它最有魅力的地方。如何以綠色、生態的方式,重建鄉村美學,在本次酉陽鄉村藝術季中也進行了相關的嘗試。

比如藝術家陳楊的《裏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是採用竹編加球面鏡作為材料,創作出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它既可以由外入內,也可以由內看外,它以人們習以為常的竹子作為材料,除了它的自然屬性之外,竹子對中國人而言,還有一種特殊的文化的聯繫,竹子天生地讓人感到親切、自然、安逸,人和竹子的這種親近感顯然是由竹子本身的歷史和文化書寫所決定的。

單丞 《農卷風》 竹編+石板、竹編農具; 約直徑3.5米竹編圈體,長20米

藝術家單丞在深入與農家交流後,藝術家選定竹子和當地石材作為基材,尋找農家最常用的竹編器物,試圖在作品中融入當地人的記憶點。作品《農卷風》在竹編圈體中編入農家的日常器具,顯得別出新意。竹子這種材料雖然算不上永久性的材料,但正因為它不是永久的,所以具有可再生、可降解的特點,它不會影響和破壞自然資源,屬於典型的生態材料,所以本次藝術季,竹子材料特別多。

陳揚 《漂浮的樹》3mm鏡面不銹鋼塑形 柱筒直徑以實際樹木為準,高約250cm,6棵

陳揚的《漂浮的樹》是生態美學的另一種思路,即化腐朽為神奇,對廢棄的再利用,使之變廢為寶。作品採用鏡面不銹鋼包裹住樹榦的底部,使之産生反射,營造出隱約而奇妙的懸浮效果,成為一景,同時也使失去生命的枯樹重獲新生,隨即化腐朽為神奇。

李瀏洋 《不願離去》 給排水系統(造霧、滴灌系統)、聲音裝置、公分石+耐候鋼板(鋪裝) 安裝(烏桕樹)高度約8米、鋪裝直徑6米

李瀏洋的作品也是利用枯樹做文章,他的《不願離去》為枯樹安裝造霧、滴灌系統,環繞枯樹,造成雨霧效果,讓枯樹物盡其用,變得詩意盎然。在酉陽的疊石地貌區域,木從石出,本是一種奇觀。藝術家為了突出和強調這種奇觀,歌頌生命的堅強,表達對美好生活的嚮往,特選用了現場最為粗壯的烏桕樹,為其安裝造霧、滴灌系統,留下一朵雲,抓住自然中的一瞬間,抓住這個季節的樣子,使這棵樹全年煙雨縈繞,從而營造一種詩意的情境

去精英化,做農民看得懂的藝術

總體來講,本次酉陽鄉村藝術季,強調去精英化,做農民看得懂的藝術;同時也強調功能化:希望這些作品本身就幫農民解決實際問題,能融入鄉民的生活,幫到鄉民,例如營造鄉村公共設施和公共傢具,修橋鋪路、美化墻壁、促進環境衛生、改善居住生活條件等等。總之,新的鄉村美學不是去功能化的精英美學,相反,它提倡創作有實際功能的鄉村藝術,讓藝術緊緊和生活融為一體。

然而從實際創作出的作品看,響應這一號召的作品似乎並不多。這在很大程度上,恐怕還是與大家對什麼是鄉村藝術的理解有關,或許,大家還是習慣地認為,作品總歸應該是個獨立的存在。事實上,鄉村藝術完全可以與具有實用功能的器物、造型、空間結合在一起;它可以和實用品的裝飾結合在一起;就像古代的青銅器、陶器、傢具一樣。

劉佳 《疊石劇場》 景觀鋪裝(石板/本地碎石)、耐候鋼板焊接(8mm、10mm型材) 直徑約20~30m

當然,有些作品露出了苗頭。比如藝術家劉佳的《疊石露天劇場》具有公共空間休憩的功能,它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小憩、休閒之處。這裡的石頭座椅打磨成舒服的“懶人沙發”,既有實用功能,又是藝術作品。作品《疊石露天劇場》結合現場山、水、景及人的關係,形成一個具有在地性特色的疊石劇場,起伏的負型與背後的山脈相呼應,採用現場的疊石材料圍合彈性蹦床裝置,從而激活疊石花谷這個“舞臺”,讓觀眾參與到作品當中,使藝術、作品、觀眾一體化,共同形成一個開放式對話的“能量場”。

馮楊 《位置》 不銹鋼鍛造 +著漆 高4米

藝術家馮楊的《位置》部分地改變了農村條凳的功能,又部分地保留了它的功能。這件裝置作品讓人親切,又很巧妙。這些條凳除了是抽象的裝置作品,還可以讓人坐,還可以供小朋友玩耍、攀爬,好看、好用。作品《位置》以農村的長條凳為元素,變形為螺旋狀幾何造型,並將真實的長條凳整齊的排列組合於兩側,形成一組抽象的實用景觀裝置。

酉陽疊石花谷

鄉村振興離不開鄉村美學。這在於鄉村不光是一個地理空間的存在,它還是一個美的存在,是一個意義的存在。在孫振華看來,鄉村除了生産鄉愁,生産記憶,在今天,它還能生産新的價值和意義;因此,鄉村振興的過程,也是新鄉村美學的生成過程。“重慶酉陽之所以通過藝術季的形式,進行鄉村藝術活動,就是希望通過自己持續的努力,為重建中國的鄉村美學盡一份力量。當然,僅僅就目前的規模而言,這些力量也許是微薄的,然而,讓人信心滿懷的是,酉陽的所作所為正好踩在了時代的節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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