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現場
我的視覺藝術宗旨,是促成自己與他人進入觀念和感知方式發生根本性轉變的體驗,即讓人從相對區分認識的視覺意識中解放出來,體驗到與慣常完全不同的絕對性世界觀及其感知狀態,哪怕是一瞬間。
一一王舒野
展覽現場
2019年9月21日下午,王舒野個展《未始有物 未始有封:裸視時空的無差別觀看》在北京798藝術區東京畫廊+BTAP正式開幕。展覽展出了創作于2016年至今的代表性作品,是藝術家近年藝術創作和藝術觀念的一次集中呈現。
展出的近20幅水墨作品中,呈現的是客觀物像,卻非我們平時眼睛看到的畫面——它隱掉了現實世界中的表層符號,只呈現出朦朧的物象。在這裡有世界著名都市的摩天大樓,鄉野森林的小路,雖然在白色的麻紙上只有黑、紅兩色,卻能辨認出有陽光普照的白晝,也有燈光閃爍的夜間……觀者不由得會想,藝術家為什麼這麼畫?讓我們現場聽一下他的觀點與思考。
展覽現場
藝術中國:展覽的題目“未始有物,未始有封”很有意思,與您的思考是怎樣的關係?
王舒野:展覽的題目“未始有物,未始有封”來自於《莊子·齊物論》。“未始有物”是指人最高的境界,一般解釋為萬物尚未萌生之前、世界冥冥未分的狀態。這有點玄,如果接地氣一點,從認識論的角度來看,與我提出的“無差別觀看”是很接的。就是當人看世界,在沒有介入人為的認識性意識之時(佛家與道家講的“起念”),那是一種非常安詳,近乎絕對的狀態。這是一種本源性的世界狀態,因為沒有人的主體意識介入的時候,這個世界沒有區分、界限,也就沒有是非、好壞、愛憎,這就是世界本來的樣子。
時空裸體・即(107) 朱墨 墨 麻紙 118×179cm 2017年
之所以強調這個,不僅僅是從繼承東方傳統智慧的考慮,主要是對近代以來,笛卡爾提出“我思故我在”開始,包括工業革命、啟蒙運動等,都是以人的理性、人的看法、人的世界觀為中心的,即“人類中心主義”。這樣的世界觀、價值觀、審美觀,近代以來,到今天根深蒂固,這種東西的確給人類帶來科學主義的精神,帶來飛躍式的進步,但是同時也給人類帶來空前的危機。
我認為藝術家要與對現代人類文明根本性的反思有銜接,因為視覺本身就是世界觀。觀看方式的背後就是感知方式與思維方式,人類對世界這種征服性的慣性,與近代以來的思維感知慣性是分不開的。所以要有根本性的反思,跳出這種慣常的思維感知方式。
展覽現場
藝術中國:這些畫作遠觀很安靜,但細看卻充滿了動感和不安。
王舒野:我認為擺脫了人的主觀意識介入之後,世界就是一種安詳的狀態。現代人缺這種安寧,一直被變化逼迫地焦躁不安,全世界都是如此。藝術最終還是要在精神境界上提供一種營養,一種可能性,現代人最大的弊病就是不斷地被資訊、變化逼迫得焦躁不安。只有跳開這種世界觀,這個變化才不存在,因為直接跟永恒相連。海德格爾批判主觀、客觀的對立,把世界客觀化、對象化,作為人認識的對象,然後賦予它意義。這種區分之後,才産生了各種糾葛,如果跳開人的立場,回到存在本身立場的話,它的一切意義都不存在了,它就回到一種絕對的、安詳、寧靜的狀態了。所以現代人能夠在生活中一瞬間感受一下這種狀態的話,靈魂就得到一種慰藉。
2012草圖(2)鉛筆 彩鉛 炭鉛 色粉筆 紙 109.5×79cm 2012
我畫的線條都是動感的,因為很多人畫靜是直接用靜的方法來畫,我覺得這不理想,因為世界的真實是充滿矛盾的,真正的靜是在動中取靜,所以我喜歡莊子的一句話“攖寧”,在攖擾不安的狀態下去求靜,你看作品局部都是錯綜複雜、紛繁飄蕩的,有一種混亂不安定的狀態,但整個世界是靜的,這跟人生要追求的境界是接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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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中國:為何選擇黑色與紅色兩種顏色?
王舒野:墨,是中國水墨傳統的顏色,紅色的硃砂也被稱作“朱墨”,也是一種墨。我的畫都是強調矛盾的,用動來畫靜。禪也是包含矛盾的,是超越邏輯理性思維的,我在東方智慧裏吸取了很多營養。選擇“紅”也是,紅本身是一個很躁的顏色,用躁怎麼能畫出靜下來的境界?我用紅,但不像政治波普,或者動漫卡通風格,是為了視覺衝擊力,我反而是用紅畫一種沉下去的境界。
因為現在我們是生活在城市社會,不是過去的自然山水,當代人還是要以今天的環境來表達,可以在當代都市裏用無差別觀看達到這種境界,所以我要畫現代都市裏的樓群,特別是夜景,夜景是現代社會的一個代表性景觀,古代社會是沒有夜間山水畫的。我用的還是水墨,但完全是另外一種水墨。
展覽海報
基於這種思考,王舒野與東京畫廊+BTAP總監田畑幸人,日本藝術批評家、策展人峯村敏明于共同發起“新朦朧主義”,而王舒野具有獨特識別性的的創作也為中國當代水墨提供了另一種可能性。據悉,《未始有物未始有封:裸視時空的無差別觀看》這次展覽將持續至10月31日。(採訪、撰文 許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