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廉價物質主義時代 藝術家請自醒!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1-12-29 10:14:49 | 文章來源: 搜狐文化

對話藝術家王智遠、策展人黃篤

我們的物質生活從來沒有像今天如此豐富,然而,我們的精神世界也前所未有的貧瘠,我們迎來了新的激變、社會浮躁、全民拜金,在信仰缺失的悲催年代,全民維穩全民致富的年代,世間各種無底線,成為了生存的技能,進入新生活的中國人,大腦是不是被灌溉了?

大家都在營造一個自我的世界,而沒有藝術的世界,將會失去想像,當代藝術家,創造性精神是他的核心,也是當代藝術的核心。當藝術家創作一件作品,是要反映這個時代下發生的敏感事情以及所帶來的思考,但似乎這精神糧食,藝術家所提供的營養,目前,是極少一部分的人群願意去讀,去了解的,更多的人是生活在利益驅動的純物質世界裏,當面對經濟利益所帶來的巨大滿足時,文人、知識分子、藝術家的言論變得黯然失色…

冰山上的一角

藝術家到底是幹什麼的?

記者:無論是做藝術家還是做美術館,或許因為對藝術的熱愛而有著一份執著,由於社會結構不同,在中國,總有人疑問,藝術家到底是幹什麼的?看來藝術家與中國社會之間的關係是值得討論的,藝術家該如何面對社會這一大環節,藝術家在社會中是否有做過一點貢獻?大眾的認知是否出現偏差?在中國現在的社會結構下,在一個制度相對來説不透明的環境下,作為文化人、知識分子、藝術家也都在自問,我們到底在做什麼,我們能做什麼?

王智遠:一個非盈利美術館做著一個非商業化的展覽,為籌備一個展覽所付出時間、人力、財力等,目的是什麼呢?我作為一個視覺藝術家,此次展覽的作品從《龍捲風》、《物欲》、《黑寡婦的述説》和《教撒謊》等,每個作品構成一個有機的聯繫,都是為了與社會直接進行對話。在這個展覽中我抵制庸俗化,展覽從現場的互動到觀眾參與到這個展覽的行為過程中,再擴大看798發展到今天過度庸俗化的現象,恰恰反映了今天的中國社會激變,中國人過分的物質化,為錢而錢,為物而物,極度空虛,除了每天在低廉的娛樂資訊下自享其樂之外,沒有深層進的精神世界,在這種情況下,藝術家的創作甚至成為了一種極為奢侈的精神行為,藝術創作也成為對中國社會非常重要的一種文化行為。

記者:媒體的責任是要做到監督以及傳播,而藝術家的職責是什麼?王智遠在作品和社會關係中如何具有的指向性?

黃篤:藝術展可以説是一個文化行為,我所思考的是這個行為的背後到底要表現的是什麼?首先我們要看一個基本面,比如説798或整個中國的藝術品市場,目前大多是被藝術品市場的商業性,被拍賣,被價格,或者被好賣的作品所佔領。作為中國整個經濟發展的一個必然趨勢,我不反對現今藝術品市場的局面,但除了對藝術品收藏投資以外,卻忽視藝術這一最本質的思考。大部分的藝術家是擁抱商業,而這樣的藝術與社會有沒有關係?除了用很裝飾性很強的作品奪得眼球以外,作為一個藝術創作者,應該有獨立思考,有批判精神的藝術家有沒有真正做到獨立批判性。我之所以策劃王智遠個展的目的,也是想提出這個問題——王智遠有沒有一種獨立的思考。

這個展覽本身,某種意義上來説也是反映一種孤獨的聲音,這個聲音很多人很難理解,今天的藝術家都做好賣的作品,為何王智遠恰恰相反做了一些沒有市場的藝術品?他的出發點是什麼?

當今中國人的物欲高度膨脹,某種意義上我們看高度化的物質膨脹背後,實質上這是精神危機,這種精神危機是什麼?今天的價值觀遇到了一些問題,缺乏的是信仰、是道德,缺失的是倫理,這就是王智遠作品背後的體現,王智遠的作品與宏大歷史觀作品所不同,他從一個非常日常生活化角度,切入到日常生活,日常生活其實揭示的是每個人性化的一面,每個人對物質的反映,通過垃圾反映你的行為方式,垃圾消費的大小也反映你的階級,大小不同的瓶子本身,都是反映階層。看那一堆垃圾,垃圾背後體現的是消費,是過度物質化的消費,從視覺上,作品遠看是很漂亮的,顏色五彩繽紛,近觀,就是一個非常物質化垃圾成堆的形式,這就是美麗和醜陋構成一種對立,當我們消費時,我們認為是很美的物質,而任何事物的兩面性,這是辯證關係,人的思考應該豐富多一些,而不僅僅停留在一種變化當中。

我們今天不可能談博伊斯的雕塑,六十年代的方式在今天也很難應用,今天我們也很難去談原創,這是一個偽命題,今天我們談的藝術反而更加綜合了,必須讓藝術親近人,跟人建立一個交流的通道,這種通道是什麼?我覺得他的作品其實很親近人,作品裏面有嚴肅一面,也有幽默一面。今天我們説他的作品《黑寡婦》與暴力的關係,為什麼會産生暴力,暴力根源是什麼?是與信仰,宗教發生關係還是文化的衝突關係?

記者:王智遠的作品《物欲》,那霓紅燈的作品下充滿了慾望,無論是窺視還是這種性慾,包括還有艷俗這一面讓你接觸,《龍捲風》作品的垃圾有波普藝術的元素,縱觀王智遠的作品沒有固定的派別,他運用的是融合,他所謂用各種材料和觀念融合在一起,他的作品是屬於什麼類型?。黃篤:恰恰是現在這個時候,他的作品很難去界定,因為他的方法更綜合一些的。他作品面既有貧窮藝術,又有波譜藝術的色彩感和艷俗感。但是結局其作品又不是波譜藝術,也不是貧窮藝術的混雜體。新廉價物質主義時代

無底線社會,我們面臨全盤皆輸?

王智遠:我2010年做了三個垃圾作品,材料用的是垃圾塑膠桶,也包括《龍捲風》這個作品,為這三件作品我寫了自我陳述,其中我確立了一個概念叫“新廉價物質主義”。因為我強烈的感受到做了三十年世界工廠的中國,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製造大國來滿足全世界,但是,她是個低附加值的大工廠,當然我們自己也感受到生活的水準在慢慢改善,吃的,用的,住的;但這一切的代價是通過巨大的資源消耗和廉價的勞動力來實現,用自己的資源來滿足全世界——而且是非常廉價的。

記者:王智遠作品裏,用一些我們日常最常用的,比較廉價的材料來表達我們當代人精神性的一面,在這個盛世的時代,中國在經濟、軍事上,都已經是一個國際大國,而我們的文化在哪?為什麼郭美美、獸獸、鳳姐等成為大眾關心的熱門人物,是否我們該自我審視,所處在一個盛世審醜的時代。

道德崩塌、寡廉鮮恥,這個社會,還有什麼規則可以讓大眾依憑?常言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可現實社會中,不守規則的吃香喝辣,遵紀守法的挨餓受窮。我們還怎麼教育下一代:誠實、守信似乎成為了褒義詞?是不是我們社會價值觀的標準變了?

王智遠:你説的這些現象,可以歸類為大眾文化。在中國,建立國家文化的資助和支援完全沒有,因此使大眾看到的更多是這些廉價的感官刺激起來的那點炒作,真正的文化是需要國家支援的,需要引導的,所有西方國家沒有一個西方國家不出資資助建立自己的,帶有精神性的,創造性的文化,沒有一個例外的,中國在這方面是缺位的。這個文化應該是國家確立自己自信,除了經濟的增長之外,在這個新世紀你這個國家創造了什麼?她的原動力在哪?那麼,在文化上國家鼓勵什麼就變得很重要,目前的情況是故有的意識形態極大的束縛了人們的創造性。

《龍捲風》這個作品,用的是廢棄的垃圾材料,可不是因為盛世而反過來欣賞這些廢棄物。中國還沒有到盛世,這不是盛世,只是熱鬧而已,只不過是因為GDP使人們的普通生活提高了一些而已。站在一個文化大國角度上來説,我認為創造性幾乎是零。我的作品希望讓全世界的媒體看到,還是有中國人是清醒的,並沒有為GDP衝昏了頭腦,這就是文化自覺。

黃篤:某種意義上你看他的作品裏面,挺有他在藝術語言上一些獨到的分析。比如説他把形式美和觀念的內在性結合在一起,視覺的美感和作品的“臟”構成一個對立,看上去視覺很美感,但是每一個細節或者每一個整體又是一個臟的東西構成的。甚至這個空間非常的漂亮,構成了一種對立。這個空間本身是非常漂亮的。空間正好跟它的作品構成一個對立,恰恰是這種對立才是一種藝術的張力,藝術形式構成的一種張力。

另外一個有意思的問題是,今天的技術推動了社會的發展進程,比如説英國最近發生的街頭暴亂,我與斯密斯特教授也討論這個話題,街頭沒有任何的政治訴求,是通過facebook,還有黑莓,是利用現在這個技術就可以組成一種力量,組成另外一種抗爭英國社會的力量,當然這個英國社會本身也是有問題的,大幅削減它的教育經費,大學生交很多的錢,原來是三千英鎊,現在漲了三倍,變成九千英鎊。反觀今天的中國為什麼出現郭美美現象,或某某人的隱私被曝光,人們對此比任何一個時期都有更大的興趣。

我認為有兩個方面,一個方面就是官媒避而不談,而且媒體反應的比民間的資訊要慢,我們知道郭美美是先從微網志知道的,電視臺很晚才報道此事。第二,實際上也反映了一種媒體的民主。今天的媒體本身,它已經不太能用一種官方話語的媒體方式來掌控,人們對於資訊了解的程度更加的多元。

實際上也是今天高科技資訊社會,造就了這樣一個時代的文化表徵。當然我們也不否認,今天中國社會文化的貧瘠。人們的窺視欲為什麼那麼強,這在西方也是一樣的,我認為這是社會文化發展到一個階段的必然趨勢,是資本主義文化發展的邏輯結果。這種文化實際上也是對自身的一種傷害,當然到這個階段,需要我們去真正的反思今天資本主義的無邊界的擴張,到底給我們帶來什麼?

中國憑藉廉價勞動力,賺的都是血汗錢,因為流動資本一定是去的勞動力最廉價的地方。

記者:結合王智遠提出的“新廉價物質主義”我們談談,我有興趣的深入探討“廉價”不僅僅是勞動力,以及現實物質,而是另外一種“廉價”,精神上的廉價,大腦空白的人甚至更可怕,一個社會中每個人都急功近利,以自我利益為至高無上的,看似聰明,看似在獲益,但整個社會是由這樣的結構組成的,是否是一種退化呢?

王智遠:當精神沒有了,就需要一種可以代替的,比如原來的宗教社會後來就變成如今的物質社會,用物質來填充。中國現在的情況是人們幾乎沒有信仰,也沒有任何的精神上的追求,都希望在物質生活裏面去追求以達到平衡。

記者:正是因為這樣,才有了流行的一句話“越有錢越有安全感”。近30年來我國大搞經濟建設,主導思想之一就是:不管黑貓白貓,抓著耗子就是好貓。引申下去,就是不管好人壞人,掙到錢的就是能人。全社會在這樣的標準之下,不擇手段成為富人,變成了很多人認可的行為。

請把自己當人看

缺乏獨立批判意識為哪般?

王智遠:要追求一種獨立的精神,並不是一種奢求。從藝術上來看,凡是有創新之處,即有它未來不可預估的價值,藝術之都法國巴黎,有盧浮宮、奧賽、蓬皮杜等博物館,有梵谷、米勒等國際大師在藝術史中的名作,當年這些畫家在創作時並沒有出現“創意産業”這個詞,藝術家只是在很嚴肅的創作作品,他們探討藝術、討論人性。如今,去巴黎旅行中的50%以上的人必看博物館、美術館,博物館文化難道不就是最高級的創意産業嗎?因為有了這些藝術家的作品才能夠有博物館,因為有了城市文化的規劃者和引導者,才有今天的文化遺産。

目前在中國,對創意産業的理解非常的庸俗化,什麼都是以創意産業的GDP來引導和鼓勵,導致了對很多真正有文化和藝術價值探討的忽略。

2005年舉辦的第一屆杭州國際動漫創意産業博覽會,有一部分展示原創部分,我的作品也參加其中,因此使我有機會觀察,我很失望,在這方面剛剛開始的中國幾乎沒有創意産業,中國的動漫産業口號已經有這麼多年了,而又有哪一步動畫片是有原創性的呢?哪怕是創造了一張很知名的動畫的一張臉,有嗎?除了《西遊記》中的孫悟空之外,那還是老祖宗塑造的一個人物。這幾年火爆熒屏的動畫片《喜洋洋與灰太狼》,簡直就是一個弱智的産品!因為我兒子剛剛五歲,使我有幸經常陪他看少兒節目,這樣就比較了解《喜洋洋與灰太狼》,我認為這個片子對少年兒童是一種精神污染,而且對大人也是。片子的情節中灰太狼的老婆永遠是一個邪惡的,拿著一個平板鍋敲她丈夫的腦袋,她丈夫永遠想吃羊肉,羊肉永遠也吃不上,大千世界如此豐富,這些孩子未來將會面臨如此豐富的一個世界。我認為把這個片子和60年前美國人製作的“米老鼠和唐老鴨”相比,其精神境界相差十萬八千里,一個是充滿了想像力,一個是簡單敘述;一個是幽默的,一個是太嚴肅;一個是充滿了愛,一個只是恨。為什麼不斷的用這些廉價的故事情節來灌輸這些我們寄予希望的下一代呢?

而為什麼《喜洋洋與灰太狼》能有較高的收視率,家長們為什麼仍然讓孩子看這樣一個弱智的動畫片?這是不是説明我們的審查機構也有責任,深層面問題是引導全民娛樂,媒體也傾向娛樂化報道,把民眾裹在低俗的文化裏,全民似乎都變得很愚蠢了,也不會反省,社會缺乏理性的思考,缺乏獨立的判斷,缺乏批判意識,這個社會在走向何處?

批判“三俗”沒有錯,但同時是否鼓勵和是否去扶持、培養更加有價值的藝術?能夠經得起時間考驗的藝術作品?

我的個展以及798的悅•美術館對展出藝術品的和美術館的定位,證實了社會中還是有人能獨立、清醒的思考,能夠展示這的作品的場地越多越好,我們不是盲目的只跟著西方走,也不是給一點小小的娛樂就失去獨立思考的民族,我們也是一個理性的、嚴肅的和能夠獨立思考的民族。

黃篤:談到德國的藝術,為什麼全世界人會對德國的繪畫,德國的藝術如此尊敬,就是因為它有理性,因為理性思考就是它的哲學思考,德國啟蒙運動以來強調這種理性思考,理性就是獨立性,批判性。

王智遠:請自己把自己當人看。

黃篤:藝術不僅僅是需要一種獨立思考的人格,還要拿出一種形象來。個性就是要有距離感,有自我意識,有不同,有批判性,這是個性。

王智遠:不僅是藝術上要有個性,一個民族如果是有創造性的人,這個民族就是震撼人的,有力的,否則就是相反的。

黃篤:還有一點,必須有一種反省,還有一種自我批判,如果這個東西都沒有,怎麼能夠有發展?中國缺乏自我批判的意識,自我批判實際上是一個自我調節,如果沒有一個自我批判,你無法調節,無法進步,所以我們大部分的藝術,我認為一直缺乏深思,為什麼沒有深思?大家都是營造一個自我的世界,都覺得自己很偉大,需要反省我們有沒有問題,我們身體、大腦是不是病了,我們病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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