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迪安 中國美術館館長
在“全球化”的時代條件下,西方的現代,後現代主義藝術思潮與中國本土藝術思想的碰撞日益激烈,即反映在油畫,雕塑等藝術類型上,也反映在中國畫這樣的傳統藝術型上。如何在繪畫中應對外來文化挑戰的態度,把握中外文化激蕩的機遇,如何在傳統的基礎上走出中國畫當代發展的新路,成為很多藝術家探索的道路。縱觀姚鳴京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山水畫作品,可以看到他致力於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自然與理想的融合,在中國畫的精神內涵與形式語言上都獨闢蹊徑,創造了一種可以稱為“夢境山水”的視覺圖式。這種圖式既有別於傳統的隱逸山水,也有別於當代的新文人畫和實驗水墨,構成了姚鳴京自己的藝術面貌。
在我看來,姚鳴京山水畫的首選特點是“因心造境”。他的作畫狀態貫穿著一種超理性的意識之流,雖然有著來自感受自然山水的基礎,但在落筆之際,確實一種源自心理的山水觀念,在意識的流動中解構和化轉他所看所知的山水形象,他畫中的礁石、秋壑、雲氣、水波、樹木等形象,是一種語言符號,它們被隨意打散重組,隨意挪用,不受理性的控制,也不受現實的束縛,畫面結果沒有理法的正確性,卻有意態的合理性。礁石佈滿河流,漆黑、濃重,具有很強的形式美感。樹木或騰空而出,或斜向伸進,隨著意識的流動,似蒙太奇一樣把異化得空間組織進畫面,對傳統的觀察方式,空間觀和審美觀提出了挑戰。
從精神內涵上看,中國傳統的道家思想和佛教思想都給了他深刻的影響。中國古代莊子美學的“坐忘”思想,在他的繪畫中隨處體現了出來,一如作品的題目如《秋谷坐忘圖》、《清秋坐忘圖》等,旨在把自己在山水中的體會,感悟乃至參悟大千世界的心理活動表達出來,也反應了一種身心浸淫于自然懷抱並且流連忘返的清懷。在這個意義上,姚鳴京的精神狀態已經“出”了俗“家”,他因此也將佛學的思想要義和精神指向融入到繪畫的創作之中,許多年來,他的作品總有寺塔、佛像這些明確的圖像,在題跋中也多次提到自己畫的是“四時雲動神仙地,山隱物幻佛法身”。他在把山水看作是佛的居所的同時,也將之視為自己的理想去處。佛學對他來説,不只是一種思維方式,更是一種信仰,深入骨髓,深入生命,成為他行為、觀念的一種方式,如果説姚鳴京的山水畫與古人傳統的“不下堂筵,坐窮林泉”的山水審美觀有很大距離,那麼佛教是決定性因素。佛理的清靜澄明,洞徹通達,成為他超度自我生命和繪畫表達的契機,從而擺脫了從傳統到當代山水各種程式影響,別創了他自己的“夢境山水”。
姚鳴京的山水畫是有意境的,他畫中的“境”因心而造,故與人不同別有一番中國式的超現實之境,是宗教情感與自然造化的交融,是物理山水和心理山水的物我合一,除此之外,姚鳴京的山水還表現一種“界”的意涵。所謂“界”在佛教術語裏,義為類別。界可分欲界、色界、無色界,是有情眾生存在的三種境界,大乘佛教認為宇宙之中有無數這樣的世界,這些世界也就意味著佛境的高低之別,一如佛教經典《無量壽經》寫到“比丘白佛,斯父宏深,非我境界。”很顯然,姚鳴京在山水畫中要做的是通過“造境”而“立界”,由“境”的“營”造通往“界”的確立,因此,他的畫力求追隨心意,抵達心意,實現空靈與澄明的境界。
於是可以説,姚鳴京的“夢見山水”是一個將自然與佛學聯繫起來的山水世界,他的“夢”究竟是什麼?縱覽他的繪畫,知道他的“夢”就是生命的遷移,從現實向理想的遷移,他畫中的景象與自然相關,小橋流水,茅屋野渡,林木臺階,煙雲氤氳,都是現實山水中可見的局部,而他畫裏的“橋”和“臺階”等形象,就是供人排憂解難的一個通道,是他現實通向佛國之夢的一種津渡。在橋和臺階的盡頭有茅屋或佛堂,裏面有正在修行的菩薩,在蓮花寶座上,雙手合十,神態靜穆安詳,體驗著極樂世界的歡樂,而在橋上,臺階上穿紅衣的人瘦古嶙峋,有時結跏趺座,有時撐蒿超度,他們不在乎場所、方式,在乎的是對佛教的虔誠,對佛理領悟的深刻,在通往佛國的路上,所有的形象已經脫離了他的實體,獲得了一種形而上的精神要義。
2005年乙酉冬月淺識
夢裏津渡——姚鳴京繪畫的“境”與“界”
時間:2006-09-19 14:35:48 | 來源:藝術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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