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石:中國要想出現抽象大師 放棄抽象這個概念就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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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中國 | 時間:2016-01-27 21:20:17 | 文章來源:藝術銀行

觀點摘要:正在出現的抽象繪畫與西方抽象繪畫的關係,這是個有趣的話題。它一定是藝術史中的現象,我們無法預測今天的藝術,它需要在困境中尋找,需要每個藝術家的孤軍奮戰。

《權力與江山》裝置 Arario畫廊 2008年

ART BANK:看過你在香港的《朱金石·厚繪畫》展覽,想問一下當時為什麼會選用這個題目?

朱金石:“厚繪畫”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一個詞,在此之前沒有這個概念,英語、德語等都沒有這個專用詞。一般在傳統油畫中,有“厚筆觸”、“厚畫法”的概念,但這也是指印象派開始的繪畫,莫奈畫的教堂、草垛,都帶有強烈的筆觸效果,到了梵谷這種方式更被極致化了,但筆觸繪畫還不是“厚筆觸”繪畫,印象派同時期的表現主義畫家諾爾德可以説是厚筆觸繪畫的佼佼者,而厚畫法也在這個時期應運而生,這一方面雖然是指一種繪畫技巧,但另一方面這種繪畫語言也承載著傳統現代主義的標誌。 繪畫到了上世紀60年代、80年代,有了更加迅猛的變化。由美國抽象表現主義以及之後的德國新表現主義把繪畫推向了一個更加激動人心的時代。當我八十年代後期到了西方之後,有機會從一個非常封閉的環境中看到完全新的東西,這個時候我開始重新思考繪畫。

ART BANK:“厚繪畫”在你的藝術表達上,是一種技法還是有著更深層面的含義?

朱金石:“厚繪畫”在視覺上完全擺脫了傳統繪畫的概念,具有當代繪畫的觀念,為什麼説“厚繪畫”具有觀念?這要從格林伯格對繪畫的定義説起。正像我們所熟知的,他認為繪畫的二維形態是最為純粹的藝術。他的看法與傳統繪畫中的透視有關,畫面中透視形成的視覺三維效果決定了文藝復興之後的繪畫,而二十世紀初的抽象繪畫則衝破了透視對繪畫的約束。但是,格林伯格的定義似乎也是一個問題,一個美國批評家非常好奇地問道,在此之後還會發生什麼呢?

《夏天遇到諾爾德》 180x160cm 布面油畫 2013年

ART BANK:是啊,那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呢?

朱金石:“厚繪畫”在視覺上是絕對三維的,不是嗎?

ART BANK:當然,“厚繪畫”是一種我們能夠感受到的三維,和透視無關。

朱金石:“厚繪畫”的想法來自物質的原由,物質説的具體一些就是材料、體積、空間,但“厚繪畫”的體積、空間不是通過透視體現的,它是現實中的視覺。

ART BANK:那麼,你後來那些用了大型裝置的作品也是出於這種理念的延展嗎?

朱金石:或許應該反過來説。另外, 在中國,談到觀念一定和社會批判、意識形態放在一起,這是一個誤區。觀念無所不在,觀念即思想,而思想可以體現在藝術的不同層面。

ART BANK:但我仍然覺得二維形態的繪畫藝術是最打動人心的,就像中國傳統水墨中的留白,給了觀者無盡的想像和尊重。

朱金石:你的中國式的二維觀念也是別具一格的,但是在近代我們的藝術史學家、批評家沒有發現這個秘密,而是用散點透視的概念比較西方的透視概念。

ART BANK:因為對中國傳統寫意和水墨融入骨血的理解,所以,中國藝術家在進行抽象形式藝術創作的時候,會有很獨到的視野和表達方式吧。

朱金石: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但必須要具體化,我們不能總是用氣韻生動解釋一切,聽多了會像廣告詞。我體會到,厚繪畫與書法或許具有連接之處,它們都排除了透視的感覺,甚至排除了幻覺中遠近的干擾,但同時都讓你感覺到藝術的存在。

《夏天遇到諾爾德》(局部)

ART BANK:你作品中宣紙的綿柔感與超大的作品體量的對比,也是這種具體化的一種形式吧。

朱金石:宣紙經過揉制後會與一般的宣紙完全不同,當它以裝置的形態在自然光線中被我們觀看時,會有一種神奇的感覺,讓你誤認為回到了古代。

ART BANK:聊到這裡,我想到博伊斯“人人都是藝術家”的觀點。大家在您的作品面前,所産生的感觸也會成為作品的一部分。

朱金石:每個人都是觀眾,我也是觀眾,“人人都是藝術家”其實並不需要。博伊斯誤會了社會與藝術的關係。或者説,簡化了藝術的純度。

ART BANK:你展開了一種藝術思想的可能性,觀者的參與(包括他對作品的理解,甚至觀看時的呼吸和行走時帶來的風)完成了後面的部分。

朱金石:是的,語言具備思想的塑造能力,我們往往忽視了這一點,把思想當做超越語言的權力,這是很恐怖的。

ART BANK:今年剛好是中國抽象30年,大家對這個話題有了更多的關注。我們知道您的藝術創作歷程也是經歷了從70年代的風景到80年代的抽象創作,再到就是90年代的裝置藝術,而近十年又回歸繪畫,你能不能談談,抽象繪畫對您創作的影響,以及中國當下的抽象藝術和西方抽象的關係與異同。

朱金石:這個話題比較寬泛,討論起來會很漫長。針對“中國抽象”的説法,我很懷疑,我認為沒有這個東西。但是,你談到中國正在出現的抽象繪畫與西方抽象繪畫的關係,這是個有趣的話題。它一定是藝術史中的現象,我們無法預測今天的藝術,它需要在困境中尋找,需要每個藝術家的孤軍奮戰。實際上,藝術史中的情況大多來自一些藝術家之間的聯結,雖然他們素未謀面,甚至相隔百年。當這種現象從藝術史中走出來,用語言去描述它時,就會變成非常豐富的傳奇。

ART BANK:我很好奇,在素未謀面的藝術家裏,你和誰會有些關聯?

朱金石:一個藝術家不可能只和一兩個藝術家存在關聯,但再喜歡一個藝術家,也不能高山仰止,你必須迎刃而上。這就是藝術邏輯。

ART BANK:那麼,在不同時空裏心靈相通的藝術家中,你覺得您最希望能與誰對話?

朱金石:真的找不出來,喜歡的太多了。但藝術家與藝術家之間,最好不要心靈相通,哪怕是古人。如果必須説一個的話,只能是慧能。但他不畫畫,而且他也只是傳説中的人。

“單獨在一起” 2013年 Rubell家族美術館 美國邁阿密

ART BANK:即便這樣傳説中的人物身上,也是帶著很多氣息的。那你最想跟他探討些什麼呢?還是只想跟他一起坐看夕陽落下…

朱金石:慧能有思想,他的思想緩緩而來,若是能與慧能見面……

ART BANK:那就一起坐看夕陽落下吧。

朱金石:這個感覺非常好。

ART BANK:很有畫面感,我能夠想像的到。我還很想知道,《中風的季節》和《蜀道難》分別是以不同時代的兩位大詩人北島和李白為靈感和切入點,那麼詩歌對你的影響很大嗎?還僅僅只是詩人身上的某種氣質打動了你?

朱金石:詩歌對我的影響很大,尤其是北島這一代詩人的詩歌,我總希望能夠從古典詩歌的情節中出來,更多地體會現代詩歌,這些詩人但是,影響的東西不需要直接的引用,它應該是潛移默化的,用“蜀道難”這樣的名稱是一種嘗試,似乎在觀看作品時確有瞬間的聯想,但這種聯想非常危險,為一件作品命名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很擔風險。

ART BANK:對,為一件作品命名是很奇怪的事,就好像在出題之前就給出了答案

朱金石:也不是,繪畫的命名可以寫一本書。

ART BANK:你是個很全面的藝術家,繪畫、裝置等等,你好象在各種材質間游離轉換,你最終想表達的藝術思想是什麼?還是只是覺得,我想這麼做我就這麼做?

朱金石:千萬別做一個全面的藝術家,我現在對繪畫有很大樂趣。藝術本身即為思想,不必再去表達思想。

ART BANK:你認為繪畫和裝置有關聯嗎?

朱金石:在某種意義上,它們有共通之處。不過繪畫真是一種專長,用裝置的概念絕對畫不了畫,除非是反繪畫。

ART BANK:所以你是用繪畫的方式來做裝置了?

朱金石:不是,這是不可能的。

ART BANK:最後一個問題:大家對今後的抽象繪畫基於很大的期望,你認為中國會出現抽象大師嗎?

朱金石:放棄抽象這個概念就有可能。

“重力平衡暴力” 2012年 Blum & Poe 畫廊 美國洛杉磯

簡 介

朱金石,1954年生於北京。1973-77年師從李宗津教授1986-87年柏林貝坦尼美術機構工作室獎德國,1988年德國學術交流中心柏林藝術家項目獎DAAD 德國,1994年柏林TU大學建築系講師德國,1998年BANFF藝術中心工作室獎,加拿大生活及工作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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