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組獨立藝人簽約“留真音樂”後有了更為系統的形象定位。
采寫：南都記者 黃銳海 實習生張卉 葉敏韜 李曉儀
二十年前，南方大搖滾時代，廣州開始有了獨立音樂圈的概念。此後，這圈子歷代更新，雖談不上有過怎樣的輝煌，但始終沒有消失。時至今日，廣州仍隱匿著不少優秀的獨立樂隊、音樂人。
但這麼多年來，廣州這圈子依舊處於散漫的狀態，本土樂隊、音樂人幾乎都在單打獨鬥，無法形成規模。也從來沒有過一家足夠實力的公司，願意在這個領域投入經營，把廣州的獨立音樂圈凝聚起來，形成一股更強的力量。
如今，終於有人著手做這件事。一直堅守在廣州的“星外星”音樂，可以説是現今本地唯一一家主流音樂公司，最近他們推出了一個獨立音樂廠牌———留真音樂，目的就是以更職業化、更具規模的方式，去經營南中國的獨立音樂市場，把一直單打獨鬥的本土獨立樂隊、音樂人打造成一支“正規軍”。
近日，“留真音樂”在廣州舉辦發佈會，宣佈該廠牌首輪簽約的四組藝人名單，分別是玩具船長、馬幫(原米粉樂隊)、郭易，以及一指團體。同時也推出一個“樂野18城”的巡演計劃，當晚發佈會後，就是巡演的首輪演出。
“留真音樂”是否真能把本土的獨立音樂市場做起來，如今還言之過早，但毫無疑問，這個廠牌的出現，對廣州獨立音樂的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據悉，星外星對“留真音樂”的投入，佔了今年公司整個預算的一半。
日前，星外星老闆周小川、“留真音樂”負責人刀疆華接受了南方都市報專訪，從不同層面講述了這家獨立廠牌的誕生過程，以及未來的發展。
一個廠牌的誕生
第1步
起名的學問
為什麼要用這麼懷舊的名字?
很多人或許會有疑問，為什麼一家定位主營獨立音樂板塊的公司，卻起了個“留真”這麼懷舊溫情的名字？一點都不酷。其實，“留真”這兩個字甚有來頭。
星外星老闆周小川説：“可以説，‘留真’這兩個字就代表了我的整個家族，從我的爺爺的爸爸開始，我們家就是做照相館生意的，那時候的店名就叫留真相館。後來這個家族生意傳到了我爸爸那一代，當年我爸爸有一次去香港，給著名畫家劉海粟拍照，劉海粟就送了這兩個字給我爸爸。所以後來我決定要做這個廠牌，就選了這兩個字做招牌。”
周小川笑説，選這兩個字，足以證明他做這個廠牌的決心，“在我們那裏，把家族的東西拿出來是很離譜的事情，所以可以説，我用這兩個字，比星外星的賭注更大。”
當然，周小川把這廠牌定名為“留真”，也不是純粹因為家族的原因，其實在他的概念裏，南方的音樂就是這種氣質，雖然這是一個獨立音樂廠牌，但不是一定要像“摩登天空”那樣很時髦很酷。“我們要做的音樂，必須反映真實的生活，但不會去宣泄憤怒，我們希望歌詞旋律都要美的，就這麼簡單。‘留真’看起來是一點都不酷，但我覺得這兩個字裏的態度很重要。”
第2步
想法的形成
北有摩登，南呢？
在北京，我們可以找到很多專注在獨立音樂領域經營的音樂公司，規模最大的當屬“摩登天空”，其他的還有“樹音樂”、“兵馬司”、“十三月”等。這些音樂廠牌把在北京發展的不同類型的樂隊、音樂人捆綁，形成音樂市場的不同分支，也給這些樂隊帶來更職業化的操作，更多的資源和發展空間。
“但在廣州，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人願意擔起這個角色。”這是星外星老闆周小川之所以要打造“留真音樂”的初衷。他認為，南方的音樂環境其實跟台灣比較相似，有著海洋文化和山區文化，其實完全是自成一格的，是北京的獨立音樂圈沒有的。這個市場應該有人把它做起來。幾年前，周小川就有了要打造一個獨立音樂廠牌的想法。如今他希望能把“留真音樂”做成一個南中國獨立音樂的標誌，或許未來有一天，會形成“北摩登，南留真”的理想局面。
第3步
操盤手的確定
圈中浸淫近20年的中堅分子
説到“留真音樂”這名字，其實最早出現應該是兩年前，當時這個廠牌已經成立，但僅局限于獨立音樂的發行業務，並不算一個完整概念的獨立音樂廠牌。直到去年底，周小川才真正把“留真音樂”轉型，讓這個廠牌增添了經營者的功能。周小川説：“之所以轉型，是因為找到了一個對的人。”
這個對的人，就是如今負責“留真音樂”的操盤手刀疆華，這名字可能很多樂迷都覺陌生，但如果説是T U凸空間、喜窩的老闆小刀，估計大多本地文青都會聽過。小刀在本地音樂圈混了將近20年，從早年跟王磊合作“泵”樂隊開始，他就已是這個圈裏的中堅分子。之後更因打造了本地最有標誌性的Livehouse———T U凸空間，而開始了對獨立音樂市場的經營。小刀説，以前他無論是做樂隊還是經營Livehouse，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帶動廣州的樂隊氛圍，而T U凸這幾年的積累，確實做到了這一點，“但到了一個階段後，我的個人能力已走到極限，很多事情發展到一定階段後必須借助團體、公司的力量，這時我覺得應該開始尋求跟大公司的合作。”
去年年底，小刀在某次聚會時和周小川聊到了這些想法，兩人一拍即合，就有了今天“留真音樂”的出現。小刀説，現在以一個廠牌去做這件事情，性質完全不一樣。“譬如以前我們做東西是被動的，因為本身的實力問題，首先是經濟上的實力，資源上的實力，敢想不敢做。”
延伸問題
廠牌負責人與大老闆想的會一樣嗎？
地域問題南方烙印vs走向全國
小刀是音樂人出身，他作為一個音樂廠牌的負責人，更多還是從音樂的角度去考慮，在他的構思裏，“留真音樂”應該刻著南方的烙印，“我特別想通過這個廠牌去展現南中國的文化、音樂元素，這種色彩性很強的東西。因為你看，你到國外去，一説到中國音樂，只有北方的，外國人的眼中只有北方音樂，對於南部，他們幾乎是完全不了解的，之前也沒人在做這件事情。”
但在這地域的問題上，作為大老闆的周小川則明顯把眼光放得更為長遠，首先他認同小刀對於南中國音樂色彩的定位，“但我們希望能慢慢從這個地方走向全國，就是從南方出發，但不局限于南方。包括以後我們會簽約的藝人，也有可能是北方的樂隊，只要他們的音樂符合我們這個廠牌的氣質，我們都會考慮。”
經營角度社會形象vs拳頭産品
在小刀看來，“留真音樂”並不會是星外星的一個拳頭産品，起碼暫時不會是，“我們現在做的這個東西，除了自身的發展以外，它還擔負著一個社會責任。也是星外星建立形象的一個重要部分，但絕對不會是經濟上的核心産品。”
但在這個問題上，作為老闆的周小川並不那麼認為，雖然他也承認，要把這個廠牌做好，他需要有很強悍的內心才能堅持下去，但他必須堅持住，因為“留真音樂”是星外星整個未來佈局中，相當重要的一部分。“以前我們做音樂公司，什麼項目都會去投，但最後發現，這麼做的話整個公司的氣質很不清楚，所以現在留真音樂定下來後，我們會把這個方面的投入作為主線。”周小川認為，現在他暫時不會考慮“留真音樂”的産出，而是把這個廠牌視為長期投資，相當於一個企業研發的項目。
實際行動
沒有高大上的口號，“樂野18城”巡演啟動
“該練舞的練舞，該減肥的減肥，該洗牙的洗牙”
如今，“留真音樂”的整個廠牌搭建已經完成，接下來就看怎麼發展，作為負責人的小刀，有著南方人穩紮穩打的經營理念，“我們暫時不會有太大的動作，但小動作會不斷。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是大家有演出的機會。”
至於有什麼大計，小刀坦言他們不會把目標想得太大，只要能經常創造演出機會，旗下音樂人不閒著，就已經是成功的第一步。“你看我們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樂野18城’巡演，我不是説讓某支樂隊去巡演，而是按整個組合去巡演，是用廠牌、用文化板塊的方式去做。”“樂野18城”巡演從上週三（6月11日）廣州首演開始，接下來還將在深圳、廈門、泉州、福州等城市上演，而且這個巡演的模式也比較特別，將以3+1的陣容進行，每一場都會有“留真音樂”旗下的三支樂隊聯合所到城市的一支當地樂隊一起演出。小刀笑説“這個計劃更像一套組合拳，我們是打算揮拳到處去打的。”
而就現階段而言，小刀認為“留真音樂”還要做到的就是職業化，這也是打造一支正規軍的前提，“簽約之後，你就必須是個職業音樂人的身份，公司會在經濟上給予足夠的支援，讓這些簽約樂隊不需要再靠別的工作去養活自己。”
但同時，音樂人本身也必須體現出足夠的職業化，“譬如玩具船長，你的音樂是適合跳舞的，那你就必須去練舞，而且該減肥的減肥，要洗牙的就去洗牙，必須在舞臺上表現出足夠的職業狀態。”
其實，嚴格來説“留真音樂”並不算是本地第一個獨立音樂廠牌，也不是唯一一個，譬如早在2007年，廣州就成立了一家“拉拉索”唱片，如今簽約樂隊有沼澤、神秘後院、Monster KaR等，但外界對這樣的廠牌認知度不高，他們的規模也較小。而“留真音樂”之所以有著代表性，無疑是因為它背靠著星外星這個主流平臺。因此，如何才能更好地利用星外星現有的資源，去完成未來的發展，也是“留真音樂”需要琢磨的問題。
為什麼要簽約？
獨立樂隊與唱片公司，傳説中不是總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嗎？
很多人或許會有疑惑，既然是獨立樂隊，為何還要簽約公司？唱片公司不是會很限制樂隊的“自由”嗎？其實所謂的獨立，更多的還是在音樂創作、製作上體現，這支樂隊是否完全獨立自主地以個人意願去表達自己的音樂的一個標準。而簽約公司，則能讓這支樂隊獲得更多音樂以外的資源。
周小川認為，現在這時代，其實大多數音樂公司已經是在做歌手、藝人的服務，通過公司現有的各種資源，去幫助藝人發展，而獨立廠牌方面則更為重視這種合作關係。
經費有了以前想買把琴都買不起，現在有“金主”了
要説簽約後的改變，最實在的一點當然就是解決了錢的問題，“譬如馬幫樂隊，之前一直想買一把馬丁琴，但始終沒買，簽約後公司就馬上給他們買了，然後玩具船長的手風琴也解決了，這些都是真金白銀花出去的錢。”
當然，相比要打造一支樂隊的成本，買幾把琴的花費只是九牛一毛，小刀透露，星外星對“留真”整個廠牌的投入，佔了今年公司整個預算的一半。
“更重要的是，簽公司後，錄專輯的資金有了，發行的渠道有了，幾乎樂隊之前所有顧慮的東西，公司全包了。”小刀還説，因為星外星之前跟美國的製作單位有合作，所以未來“留真音樂”旗下樂隊的專輯，全部會拿去美國做後期，這些是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形象有了每組藝人都有更為系統的定位
除了錢以外，發展的規劃也有更系統的表現，譬如馬幫樂隊，簽約前的樂隊名叫“米粉”，但為了將來有更長遠的發展，在跟公司反覆討論分析後，這支樂隊最終還是放棄了原本已經有一定知名度的名字，決定改名為“馬幫”，這些都是策略上的考慮。
同樣，形象的打造也尤為重要，幾組藝人簽約後，公司馬上提供服裝設計、形象設計，為每一組藝人做了更為系統的形象定位。在日前的發佈會首演中，樂隊就有著統一的服裝概念，展露出更為大氣的一面。
市場有了創造更多主動演出的機會
在小刀看來，這些都是從在野樂隊成為正規軍最基本的標配，但當這些前期的打造過程完成後，接下來更重要的就是如何發展，“譬如我以前做玩具船長和馬幫，都是被動的方式，談不上任何商業操作，別人邀請我們去演出，哪個音樂節聯繫我們，我們就去演，但簽約之後，公司能給這些樂隊創造更多演出機會，有更大的主動性。”
談到主動性這點，周小川認為，這是“留真音樂”跟其他獨立音樂廠牌不太一樣的地方，因為這個廠牌雖然是獨立運營，但星外星會調動整個公司的資源來配合，譬如品牌部、版權部、演藝事業部等，這些部門會給“留真”旗下的樂隊創造出更多的商業可能性。
外界聲音
健康的自運營最重要
總體來看，“留真音樂”能夠成立，本身就是一件好事，但重要的是能不能成功運營下去，而且是健康的自運營。現在看他們簽的這幾支樂隊，可以説是比較穩當的，成功的機會應該很大。像玩具船長、馬幫都是有一定樂迷基礎的樂隊，而且有一指這種比較潮、迎合年輕人市場的藝人，這樣的陣容挺受音樂節歡迎，他們是雖然挺獨立，但不會虧錢的樂隊。另外，做這些樂隊的成本也不會很高，譬如一指，他們玩Hip-Hop的製作經費其實不需要太多，而他們的音樂已經有一定市場。
另外，這個廠牌還有著星外星這個優勢，最起碼在推廣上會有很大幫助。但如果“留真音樂”只是關注廣州市場的話，我會不太看好，這個地方實在太有限了，我相信他們的目標也不止於此，所以未來還是要把這些樂隊推向全國，才是更合適的做法。 ●陳靈偉(資深電臺人、樂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