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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彤:人生這條單行線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2-02-15 09:09:54 | 文章來源: 精品購物指南

吳彤
吳彤

操刀《東邪西毒·終極版》和即將上映的《一代宗師》預告片的配樂,佔席馬友友“絲綢之路樂團”,榮膺第52屆格萊美“最佳古典跨界專輯”,赴美出演歌劇《接骨師之女》……離開“輪迴樂隊”後,吳彤的視域顯然多了幾分形態各異的開闊。這不是在否定曾經身為“民族化搖滾風”中流砥柱的他,而是想説,有時,人生的一步深思熟慮,可能會帶來刺骨的陣痛,而放平心態,痛也會化成天高雲淡的豐碩。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卻可以從過去的錯誤裏找到定義未來的密碼。回頭看,是跨出那一步後,理應得到的嘉賞。

因為往回看很難,多數情況下,人們往往選擇遺忘,又或者視而不見,直到過去像只兇狠的小獸般反咬一口。在吳家幾代苦心經營的民樂行“宏音齋”內,記者隱約問及當年為何選擇了“出走”,吳彤端起茶杯,遲疑片刻,然後説出了那個外界普遍接受的答案——“理念的進化”。但何謂進化?吳彤説是“遵從內心的想法”,那麼,過去難道一直是身不由己?“輪迴樂隊曾經非常忙碌,在各種活動宣傳上不斷露面,當然了,那也沒什麼錯,也確實為輪迴樂隊,包括我們自己建立了名譽。而後我選擇的其實是一直想做的,我並不是離開,並不會刻意區分主流樂壇或非主流樂壇,小眾不是不重要,大眾也不是不重要,就像碰著一個內斂的人和一個擅長交流的人,哪個更可愛?你總有不同的答案。”

也許是太想聽到所謂的“單飛內幕”,採訪中,這一問題被反覆提及,又反覆被吳彤淺笑著推了回來。幾輪過後,這個説話有些沙啞,語速不太快,慢慢斟茶細細品嘗的男人,終於打消了記者的念頭。他並非不願“回看”,他回看的過程,已經變成了某種私密的個體經驗,且不容絕對分享。吳彤是靠了過去的啟迪,才從中找到了脫胎換骨的契機,而這些契機的累積,最終實現了他與過去的和解。《烽火揚州路》,他一騎絕塵揚鞭了多年,《月殘花落》,他無言低眉了許久,然後他拾起熟識的笙,“如果生命是一棵樹,它就是懸挂在枝葉間一枚枚果實,相似,卻又有著各自不同的面孔”,故而才有了那張讓人破涕為笑的《我一直聽見自己的笙音》。

姚謙説在“相對喧嚷滿天、標簽分界的聲音中”遇見吳彤實屬運氣。嘗試過多種繁雜的音樂風格後,吳彤找準了著力點,他是“簡單、純粹但又有機的結合體”。用時下流行的話説,他在“跨界”,但最終跨過的不是那些看得見的界限,“風格的糅匯不複雜,可讓你從一團亂麻中抽出一條明白無誤的線頭,再順著線頭拉出一條道兒,就有難度。大概人這輩子也是如此吧。”

我不在乎理想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實現

記者(以下簡稱記):聽姚謙説你整個人的狀態有變,以前像一團冷靜的火,現在是一潭理性的水,用你的話概括,這屬於哪方面的轉變?

吳彤(以下簡稱吳):我試著儘量簡單點説。每個年齡段經歷的事兒不同,生活的饋贈也是不同的。所以,現在我會更多的用一種客觀、平靜,最好是喜悅的心情——但不是刻意的喜悅。同樣,更負責任的心態,它象徵著你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而不為想像中的生活選擇無由的漂浮。如果每天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興趣往前走,我不在乎理想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實現。

記:是不是可以這麼説,之前是因為“沒有”,所以才那麼急切地想去體驗,真正得到了之後反而願意放手了?

吳:可能真的是因為之前曾經像一團火似的肆意燃燒,完全是忘我的,或者説對市場的渴望吧。有一天結果來了,那不是你要的,或者當結果屬於你的時候,你已經不是那個你了。過分追求結果,還不如活在當下,看看你自己現在是不是做了想做的事。

記:你過去有“貪、嗔、癡”的問題嗎?

吳:貪、嗔、癡是一生相隨的,只不過,我們會越來越明白過分的貪、嗔、癡會帶來什麼後果,你得到的同時也失去了,為了慾望你付出了生命的從容。什麼更重要?人。你要恰好恰如其分才是真智慧。

不放棄任何一次把自身改造成藝術品的機會

記:離開輪迴樂隊,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吳:輪迴樂隊曾經非常忙碌,在各種活動宣傳上不斷露面,當然了,那也沒什麼錯,也確實為輪迴樂隊,包括我們自己建立了名譽。而後我選擇的其實是一直想做的,我並不是離開,並不會刻意區分主流樂壇或非主流樂壇,小眾不是不重要,大眾也不是不重要,就像碰著一個內斂的人和一個擅長交流的人,哪一個更可愛呢?你總有不同的答案。

記:什麼契機讓你意識到這些的?

吳:在風格上挑戰的心一直都有,做搖滾樂隊的時候也用了不少民族音樂的元素,後面徹底做自己的音樂還是因為和友友(編注:馬友友)相識,他給了我啟發,就是古典音樂也可以像搖滾一樣瘋狂和忘我,那簡直是一種理想的烏托邦。

記:現在有打通了的感覺?

吳:我希望是這樣。演奏笙的時候,那種清淡、清雅,還有那種節奏、和聲的癲狂,讓我們的生命變成了一種銜接了歷史的能指符號。這樣的音樂和不同的音樂融合之時,又産生了一種新的屬性,它從屬於一個大的文化,你會覺得更自信了,而不是我總有種不滿足感。

記:心態上滿足,不是説自足了,是對這個世界。

吳:對。生命應該是什麼樣的?如果你覺得你應該是一個標簽,市場準備吸納你,那我尊重這樣的想法,但對我,我不放棄任何一次把自身改造成藝術品的機會。

痞氣讓王家衛找到了共鳴

記:懷念內地搖滾的黃金時代嗎?

吳:用感謝吧,那段經歷至今都讓我受益匪淺。(當它不能滿足你的時候,你會切斷和它的聯繫?)不是切斷,是我不願意被控制住,音樂就應該承載一定的個人意志。大家可能覺著我的行為類似“清界限”什麼的,但如果你把“有價值”當成結果,那好,這就是結果。人的一生是一條線,每個階段都是相輔相成,相互支撐的。

記:這條線是單行的嗎?

吳:一定是單行的,不可能回頭,不可能重新來過。時光無法倒流,但伴隨著回憶,每一次回看,也都是種補養,你會從回憶中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怎麼去談自己的過去,也是生活的意義。

記:最近在幫王家衛的《一代宗師》做預告片的配樂?

吳:嗯。(故事看了嗎?)沒有,只是預告片。(那你覺著自己的作品符合一代宗師的氣質嗎?)達到一部分吧,畢竟篇幅有限,只是一兩分鐘,沒辦法把音樂的主題性表達透,配合畫面嘛,儘量添進一些獨創的成分。

記:和王家衛合作有困難嗎?

吳:他是位真正的藝術家,雖然不太好合作。(怎麼講?)不是説他人不好合作,而是跟他工作你會非常辛苦。他一直在變,不斷有新想法,不停鞭策你的創作欲。如果只為完成一項工作的話,肯定是罕見的折磨,但我特願意和他這樣的藝術家合作,痛並快樂著。應該説我的白頭髮就是《東邪西毒·終極版》那會兒起長的。

記:那次折磨了你幾個月?

吳:差不多半年。(他就不停提出修改意見?)對,加上他的創作時間又不長——他自己也沒有完全定下來,等他定下來,我的時間所剩無幾了,以前沒覺得自己那麼缺時間,老找他要。

記:你們之間的交流怎麼樣?

吳:多,特別多。但我們説的比較含混,很少具體到工作的細節,有時是觀念上的火花,好比我剛提到一個動機,他就立馬能反映出“你要的是不是《荒山之夜》的感覺?”他的音樂涉獵特別廣。

記:他告訴你為什麼當時選中你了嗎?

吳:説了,《東邪西毒·終極版》首映式的Party上,他悄悄跟我説的。有天在酒吧打檯球,我們碰著了,他的第一反應是“你是這裡真正的痞子”。其實,在音樂上或文化的選擇上,直覺是最不濟、最天馬行空、最勇敢、最生動的,我的痞氣,讓他找到了共鳴。

每天都責任感加身很可怕

記:笙在你生命中佔什麼樣的分量?

吳:小時候是我的刑具,每次演奏都覺得很痛苦,現在就是我的玩具。

記:我還以為你會説是我的夥伴之類的。

吳:舉重若輕吧,不應該把自己搞得太嚴肅。假如每天你都責任感加身,或被事業心公益心統治,那太可怕了。好的音樂一定是自然的,發自肺腑、肝膽相照。你一開始就端著,“我一定要代表誰,要成為誰”,恐怕會很造作,還不如(卸下架子)。這(指著一把笙)是曾經折磨我的兇器,但現在我掌握了它表演的方式,把語言擱到裏面,它就活了,在我手上它就能與人溝通。

記:概括起來,你目前的狀態是自然而為?

吳:自然而為,率性而為,都在記憶裏,也在血液中。如果問我,一定要拋開什麼,或要把什麼翻篇兒的話,我只想告訴你,你就錯過了破譯未來生命密碼的機會。(撰文/李森攝影/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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