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術界,石齊是一位引人注目,也是引起爭議的人物,説他引人注目,是因為他在全國性的展覽會上得過獎,近十幾年,不斷創新,畫風變化很大。在展覽會上,石齊的畫很耀眼:色彩強烈,造型介於具象與抽象之間,大概正因為後一點,對他的作品有不同的議論,就是很自然的了。
石齊在七十年代中期的全國性展覽會上推出自己的作品《飛雪迎春》,1979年展出《潑水節》,逐漸在畫界樹立起自己的形象,可以設想,假如他按照這兩件作品的路子走下去,他的藝術不會引起大的爭論,因為他使用的語言是大家已經習慣了的和公認的。石齊進入八十年代之後,一心思變,而且一發不可收拾,變化的幅度越來越大,這就受到一些人的非議。顯然,石齊感到傳統的模式阻礙了他主觀感情的表達,強烈地想變,變的目的在於加強繪畫語言的表現力,變的手段則在全面地提高修養、增長見識的基礎上,尋求手法的多樣性和豐富性。他説,在1980 年後的5 年中,他幾乎不再畫傳統的中國畫,每天除了信手畫15 幅連環畫外,就是在宣紙上把原來的畫法拆散,改裝,從多方面尋找適合他自己的新風格。大概正是在這時,石齊才逐漸悟到藝術的本質不在於摹擬生活的表像,而在於個性和心靈的表現,才悟到畫家自我的重要性。畫畫是技藝,技巧,又遠不在技藝,技巧。境界的大小,格調的高低,遠不是技巧所能決定的,畫中有“道”,要悟到這“道”絕非易事,看來,畫風變革的過程,正是畫家悟“道”的過程,我看石齊八十年代後期的畫,深感他在悟“道”過程中的喜悅和痛苦。
石齊跳出了“具象”,不為具象所束縛,可他依然依戀這具象,即使在相當抽象的構圖中,也隱隱約約顯示出具象的痕跡,他把古今中外的各種表現手法歸納為三大體系,即“三象”——具象、印象和抽象,他沒有説自己是屬於三大體系中的哪一體系,據我看,他在三象中游動、選擇和探索,其實,不論具象、印象還是抽象,都是手段,它們與人的視覺映象不同,造型的方法有異,可在感覺性的要求上卻有共同之處。美學,感覺學也。藝術本質上是培養和提高感覺力的一種手段,繪畫,雕塑,音樂,戲劇,從根本上是一種有意義的精力耗費,它們的意義正在於有助於人們感覺力的培養。不管石齊自己是否意識到這一點,他全方面地運用具象、印象和抽象的繪畫語言,正在充分表現自己的感覺力,並以此來影響別人。
看石齊近十年的畫,讀石齊的畫發現他越來越善於敏銳地捕捉自己的感覺,越來越善於表達他內心世界微妙的感覺。也正因為他把表達自己的感覺放在重要的目標,繪畫語言的具象、印象和抽象,就自然而然地淪為一種手段,而不為它們所拘。他盡情地在點、線、面中陶醉,為了更細緻、廣闊、深邃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激情,有一階段,他更注意色的塊面。近年來,他又加強線的運用,黑線、色線,相互穿插,交織,觸動人的心靈。他用色很大膽,有時甚至不怕別人議論“俗”和“生”,用大塊洋紅渲染。石齊的畫,猶如他的為人,天馬行空,我行我素。常聽有人對他的畫提出非議:這也是中國畫?其實,石齊所追求的,正是要跳出傳統中國畫的圈子,為中國畫的多種表現途徑探索新路。
石齊非常重視偶然效果。他作畫時傾注全部精力和熱情,對於畫面上稍縱即逝的映象,善於立即抓住,善於把出現的苗頭加以引發、昇華和提煉。不同於許多現代派畫家的是,石齊有堅實的寫實造型功力。他表現上的自由性,隨意性,緊緊地和他所追求的目標相聯繫,緊緊地以生活經驗和感情體驗為基礎。這樣,自由性,隨意性以及與之相伴的偶然效果,就成為他畫面上的閃光點,而整個構思,卻以其完整性和深度給人視覺和心理的感染力和震撼力。石齊從不使自己停留在某一點上,即使在他的創作最順利、最得心應手之時,也是如此,半抽象的繪畫語言,已經使他從同輩中跳出,成為一位很有特色的畫壇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