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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魯湘:尚揚是創造性破壞的先行者

王魯湘:尚揚是創造性破壞的先行者

時間: 2013-09-16 | 片長:00:13:04 | 來源: 藝術中國

  9月11日,“尚揚:吳門楚語”展覽在蘇州博物館開幕。此次展覽由北京大學教授朱青生擔任策展人,知名學者王魯湘擔任學術主持,由蘇州博物館、北京大學《中國當代藝術年鑒》、北京世紀墻文化藝術有限公司共同發起主辦,是尚揚從藝50余載,繼“尚揚:董其昌計劃”、“尚揚:日誌與手跡”之後的第三次個展。此次展覽除集結了藝術家大風景手稿、冊頁系列、董其昌計劃的部分作品外,還有特別針對此次個展創作的最新作品。藝術中國現場採訪了展覽學術主持王魯湘。

我們説到中國的當代藝術的轉型其實面臨一個嚴重的文化障礙,就是在東方文化中缺少西方文化所固有的創造性破壞精神,西方文化中因為科學理性的精神,一直把一種事情的邏輯性發展到剛性的極端,最後破裂,然後就是一種思想和觀念的革命,或者社會的革命,或者是一次文化的革命,革命之後之後一種新的東西取而代之,整個西方的思想精神、文化包括經濟都是一個不斷斷裂、銜接與破壞、創造的過程。國外的經濟學家把這個叫做創造性破壞,認為是西方歷史和西方文化包括西方經濟中的一種力量所在。東方缺少這種精神,西方的經濟學家認為,日本之所以長期陷入經濟危機和經濟衰退中不能自拔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年出現這種危機的時候,西方的經濟學家給他們指出毛病,給他們下了一些藥單,因為日本人不願意照這個單子治病,都是因為缺少這種創造性破壞精神。對於一個事情,東方人願意把它做到極其完善、極其完美,甚至極其微妙平衡,這種微妙平衡一旦達成我們就把玩賞玩,不願意有絲毫的破壞,一旦內部的危機積累到一定程度必須要發生革命,革命的準備不足,魄力和精神也不夠。我覺得阻礙我們當代藝術出現創造性轉換的原因就是缺少創造性的破壞。

尚揚老師是一個創造性破壞和創造性轉換很成功的人。大家都知道,尚揚老師對中國文化的傳統有扎紮實實的基礎,這個基礎在他們那個年齡段的藝術家中間被認為是最雄厚 最牢固的。恰恰是傳統的基礎底蘊最雄厚最牢固的藝術家,文化屬性最強烈的藝術家率先 走出來,所以叫尚揚出走。僅僅出走不足以説明他的力度,我們看他的作品中間,首先我們看到的是尚揚的破壞,比如這件作品。毫無疑問,它讓我們熟悉東方藝術的人來説聯想到 中國四君子梅蘭竹菊,想到我們傳統畫竹子的各種水墨,最早的管夫人,每一代都有傑出的竹子畫家,這形成了一個很好的傳統文脈。但是我們看到尚揚老師這幅畫首先是一個破壞, 破壞中似乎感覺到有一種快意,有一種破壞的快意,快意中間又感覺到一種涅槃,先把它破壞掉,死亡,而且整個製作過程都具有象徵意味。他首先不再使用傳統的畫竹子的工具材料 毛筆宣紙墨,因為那個東西和竹子天然地融合在一起,是農業社會的産物,所有這一切都是農業文明、農業文化甚至農業精神的表徵和象徵。他所有這一切都摒棄不用,徹底不用,過去有過的工具材料包括手段、積累了上千年的手法他全部拋棄掉,決絕的告別不要,他用的是工業社會的工業化材料瀝青,工具是噴火槍,用噴華槍把瀝青融化,融化以後用噴火槍噴到畫布上然後再把竹子粘到畫面上。融化本身,噴火槍火燒本身就有象徵意義在中間,它是毀滅,它是破壞。就像森林著火一樣,任何森林都要通過不斷的自我更新來維持自己的生長, 夠得上水準、夠得上年齡的森林都有無數的自我破壞,包括森林起火,森林沒有這種自我破壞就不會保持生機。尚揚老師是通過他的工具材料手段,通過竹子的意象,表明瞭自己的某種文化立場:一種文化的重生必須要有涅槃的精神,這種涅槃首先要死亡,這種死亡是創造性的死亡,是重生的條件。在這個竹子裏頭我們應該讀到他背後的這些東西。包括竹子上頭燒灼的痕跡,這些枯萎了的竹葉、工業化的瀝青的背景,這些竹子的切割包括折斷,包括戛然而止的斷裂,都在説明一種創造性毀滅然後涅槃重生的文化立場和態度。

尚揚老師的作品是非常東方的,非常東方在什麼地方呢,是這種調子、色調。我們知道東方有東方的色調,西方有西方的色調,是在不同的氣候 包括緯度、陽光照射各種各樣的環境中間我們形成了人的視覺細胞對外在的東西的不同的感覺經驗。你看西方人在他的緯度和氣候條件他就對色彩的解析度特別敏感非常高。而我們中國人特別是南方的人江南人 長期生活在氤氳的、朦朦朧朧的氣候條件下,因此我們的植被本身的色彩不夠豐富不夠響亮, 因此我們的視知覺對色彩的感覺也都比較遲鈍,反而我們對這種氤氳的朦朦朧朧的灰色調子的東西比歐洲人敏感很多。我們在一個灰中間可以看出無數的層次和微妙之處,我們在黑白關係的對比中間,在黑白灰的層次的對比中間,我們能讀出很多意味的東西,而且這種意味中間包括著中國的哲學我們中國的宗教。我覺得尚揚老師他的東西如果放在世界當代藝術的語境中,不用看他的題材、也不用看他的構圖,甚至也不用看他的簽名,遠遠放在任何一堆的當代藝術中間,一看這一定是中國人的,就是因為這個調子,我把這種調子叫做自來古。一般有修養的人對色彩的感覺比沒有修養的人偏穩重一點,偏灰一點,所以叫自來舊。有身份的人,高檔的時裝,奢侈名的設計,都會在中間設計非常複雜的自來舊的灰,也就是吳冠中先生説的高級灰,但是我覺得比自來舊還要高一個層次的就是自來古。他的東西一上手 無論多麼現代,多麼當代,一看就是古意盎然。這種古意從哪來的呢?這種舊的東西從哪來的呢?就是這個調子,很東方貴族的。所以尚揚老師的東西之所以很多人為之狂喜,為他著迷,就是這種東西中間自來古的東西,而且他在表達自己情緒的時候特別紳士和東方君子的味道。其實他的所有作品中間都有憤怒和抗議,這種憤怒和抗議偶爾在他的畫面的筆觸中間看得出來,他的畫面中會出現尖銳的硬朗的方形,讓它來破壞柔軟的曲線,它的山形是柔軟的曲線,這些曲線是很東方很古典的,但是這種方形是很理性、很西方,是很當代的,有時候他會用這種東西表達某種情緒。包括這個作品,一片大的龍的瀝青在畫面上塗抹,如果作為局部切下來作為完整的畫的話,這種筆觸在畫面中間佔據了一半以上的面積的時候,他的憤怒、抗議、壓抑是主要的,但是當它在這麼大的畫面中間存在的時候,你突然發現他又被消解了,釋放、壓抑、變成了溫柔敦厚的表達,又像一個君子一樣在表達他的不滿一樣。 這種表達也是溫柔敦厚的,這種自來古,而且這種表達本身有種東方君子的謙謙之風。這就是他的味道,這就形成了尚揚的味道,所有的藝術家中特別凸顯出來的尚揚的味道。尚揚的油畫中有尚揚黃,在他綜合性的藝術中間,不管使用什麼材料,多麼的當代,多麼的和傳統沒有關係,事實上最後表達出來的這種味道,是典型的東方溫文爾雅的溫柔敦厚的君子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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