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是一個敦厚樸素的人,他以淳厚的筆墨虔誠領受著自然的沐浴,他以心性的清澈體味著樸素的境遇,在修養、學問、造型、筆墨和心體的融合中,逐漸形成了長江穩定的造型範式和鮮明獨特的個人畫風。長江在人體造型和素描藝術中以古典主義語言方式創造了凝重而寫意的造型風格;在石版畫與水彩畫的語言中表達了現實主義的詩性風格;在中國畫的筆墨表現形式上以“搜盡奇峰打草稿”的筆墨手法進入到以形寫心、以神造境的筆墨風格中。雖然長江在多種繪畫語言中探索,但他的藝術方式與人文境界完全融入在樸素的語境裏,以平和而內厚的造型和筆墨的語言創造了樸素之美的風格,使人們領悟到長江畫風的樸素內涵著宗教聖潔和人性中最原始的淳真至善的崇高精神。長江的畫風是他身體力行的體驗話語。是他在文化的空間裏看到了中國人的純素而淡美的境界。樸素是人的真性本源,萬物生長也是以本源不離其中,所以,前人有言,地厚天高,道出了一種把握事物本源的認知方式,長江的畫是以心性的寧靜在文化與自然中理解這天人合一的精深奧妙。長江的畫語安於生活中迴圈的沉思,它的造型對現實和遠方的事物在變與不變的空間裏以平常心來感知亙古的意義。陶潛有“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魏晉人崇尚自然的本源,實是心性返樸的自覺,在陶公的詩句裏體驗了自然的本真,雖是普通的景象卻道出了人心所歸的覺醒,其語言的形式與結構卻貯存在心性、自然、生活裏。為此,讀長江的畫,其風格之源味在其中。長江是一個嚮往生活真實的人,他立足於樸素之本,思考、感悟著傳統文化的本真,始終保持著畫面的純樸,這一過程需要深厚而艱辛耐勞的品質,而一種品性的高度是靠著忠厚、老實、學問、謙遜和堅毅的精神,長江以心性的本然選擇了這樣的生活空間,他的畫與他的人都融入在自然本源的整體中。
在院校里長江深受老一輩先生人品、學品、畫品的影響,前輩厚重做人,紮實做學問,勤奮作基本功的品質成為長江返璞的本源。長江始終如一的在教學中體悟前輩的學術精神,注重文化的積澱,在傳統修養上下功夫,在最基礎的寫實基本功上花大力氣,一幅一幅的速寫、素描漸漸由技進道,生發了客體與心體的相映,這使長江的素描人體産生了書法的寫意結構,人物造型鏗鏘有力,人物準確的結構微妙而清朗,造型裏透出用筆的暢敘。長江這一時期的素描人體以繼承性、創造性的素描理念在實踐中拓展出關於寫的造型空間。其中即有永字八法。關於書體的許多內在空間,也有中國傳統雕塑寫意精神的意味。以此來關照長江的人體習作,則在寫的方法上其筆跡與走勢給與了以造型為主體的意象過程,這種結構的方式引入到寫實的人體中有著很大的難度,因為意象空間往往在形之外,但又必須貯存在形之內,這是達到有意味形式的難點,所謂意在筆前,是指形外空間與形內空間的相互關照,有如水月相印。長江的素描人體托出了這種關照方式,使這一時期的人體習作具有時代的經典性,並在全國美術院校的教學中産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長江一面保持著課堂習作的穩定與精進,一面又走向自然,在生活的原點上體會素描的涵義。高原人是長江這一時期的里程碑,一幅幅陌生而淳樸的面孔,勁健的身軀體現著一種毅力的存在。這些最本真、最善良的高原人有如高原最聖潔的空氣和土地,它們滋養著長江的心體,長江二十多年來每年都毫不遲疑的獨自赴川藏高原,追溯著天體裏的真實。長江對高原人的虔誠、崇拜更是他心性嚮往和不斷吸納這一份厚重的純樸,在多少次的境遇中,長江從蒼涼、孤獨、寒冷的天地裏找到了知己,他在心性和畫面中體會這自然給與的空明和清澈,這在長江為人敦厚的性情裏和他平凡而內涵曠淡的畫面中流露出自然坦誠的人格,顯現了長江對樸素品質的崇高體驗。面對一個個素面朝天的人,在長江的素描寫生裏是一個群體凝聚著一方樸素的靈魂;在長江高原的石版畫中是一方遠離浮塵的凈土,站在這些高原人的面前他們讓人能深深的呼吸,因為這裡是透明寬闊的空間。在這一時期長江形成了的樸素畫法、畫語裏更深刻的體驗著自然平和的造型語言,他用傳統凹凸的理念,在“一陰一陽謂之道”的畫法中,表現了高原人的沉穩、厚重,其意味或雄健、或瑞秀、或蒼潤、或清俊。這裡浸染著“白雲在天,明月在地”的本色之意,其氣象保持著平凡人、平凡心。它使我們看到了長江以寫的方式在自然的呼吸,身在高原,心貯平常,形象的樸素與造型的體驗在心性的敦厚中肝膽相照。這是長江素描的品質。他創造的語言意寓和印證了傳統文化所持有“知行合一”的思想,而赤子之心的關照方式使人感受到長江心體的樸素與他敦厚的人物畫風,成為自然的一體。
長江在生活中發現了樸素的本真,至此,他的創造精神體現在對形式的探索和不同畫法的試驗中,長江以水彩語言塑造了高峰雪山、草原天性的人,這使人們看到了長江的新的眼界在生活中獲得了語言的智慧和語言的融匯方式。長江的定力是一種厚積的澄靜,他的水彩結構仍然保持著素描的底蘊,紮實的造型功夫與深入的形象刻畫能力牽引出西方古典繪畫的靜穆空間,如果説是長江塑造了天地人的靜穆,不如説是長江心底凈化的世界,是一方沒有塵埃的凈土。這樣的造型語言體現了一種人格的力量。長江取水彩的特性,以積水、積色的形式方法,即舉前輩的法則,又相處當下生活的品性,下筆所行之處,其形中正,其色渾厚,水的感覺柔化著高原的雪山,人物的形象包容著整體的和諧。可以説長江的人物風格返觀出秦漢的超曠,內蘊著魏晉人的自然之思。老子説:“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長江的水彩人物以樸素的疏野審美方式再現了以靜為本的文化方位,雖然畫面的空間是自然中的人,然而它所擁有的內涵,以高原的潔凈應對著喧浮的躁動,這是“對整個社會的深厚關懷,這是一種近乎宗教信仰的精神”(余時英語)。長江經歷了身體力行的體驗過程,靜享孤獨寒冰的體驗,體察人生境界之道,成為長江獨處在天地中思想天人合一的精神源頭。
長江在天地間觀照人生與心體之思,自然使人想起魏晉人稽康所言:“俯仰自得,遊心太玄。”一個超越浮塵的人獲得了天地中的靜穆,這種至深銘心的磨礪,自然使長江以筆墨的方式來傾述內心對傳統文化的執著和熱愛。長江的筆墨形象以雄健硬朗的牦牛,溫純憨厚的川藏人,體現出勁健曠達的筆墨風格,以凝重淳厚的墨團大有“一齊穿破白雲過”之意象,使這一高原“群體”的筆墨自覺順應自然造化,在筆墨的意象與形存天地中傳達了天地造物的人格情懷。長江堅實的人物造型功底使他用筆直放,無數的感懷與話語形成的筆法墨法在心路引導下向著澄懷觀象,深得大我之境,真實的表現了長江與萬物同一的文化體驗。為此,長江筆墨所呈現的川藏男孩、女孩、藏漢、婦女、老人等都具有真實至善的稟性。筆墨的空間是向著內心的寬容與完善,在長江的筆墨中所感覺的是一方人的至善完美,以心性所積的感動和真誠回應著善良人和自然的空間,筆墨於此形成的樸素之象正是長江尊重了自然的本源,在原本中長江看到了事物和情感源頭,自然的活水之源使長江的筆墨在高原空間裏得以馳騁,其勁拔之軀帶著亙古誠信之音在清風卷雲中湧來,這種向外俊逸的筆墨品質形成了長江清新樸素、自然曠達的筆墨風格,他的藝術形式與筆墨的內涵成為長江心性本真的體現。
長江的繪畫語言建立在傳統人文倡導的平和敦厚理念中,他的人體造型,川藏人素描寫生、石版畫和水彩畫中的高原人,中國畫筆墨中的川藏語境,以興淳樸而求敦厚的造型語言和筆墨風格是做人先正己而始。在他的畫面裏,形象、形態都平常所見,這裡的心體以萬物為一,即物我不分的胸襟相互貯存在長江的畫面結構裏,人與天地是長江畫中永恒主體,而人物與自然通過高原博大厚生的土地來孕育人物樸素之境,古人言“君子以厚物載德”,長江的繪畫語言其畫理、畫法正是了悟天地融通的自然之境,才能在他的畫面裏生長起樸素敦厚的人物來。
長江的繪畫風格是學院派的代表,他的藝術風格形成了以樸素為美的藝術理想與時代人文胸襟的統一;他的藝術語言形成了以堅實的基本功與淳厚心性的統一;他的藝術感覺形成了以平淡的心體與平凡自然的交融。長江的繪畫藝術實踐為我們提供了藝術的語言就貯存在平凡的自然中,而提升藝術的境界是需要融化在一個人珍貴的自然品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