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自古典的發問——徐福厚與導師尚揚的對話

時間:2009-04-30 13:56:44 | 來源:《中國油畫》1995年第四期

徐:老師,像您預料的那樣,離開您幾年來我的畫沒發生根本變化,這主要是説作品關注的基本立足點和精神內核是延續的,不知您認為像這樣近乎固執地熱衷於嚮往一種古典的人文精神,作為藝術創作,在當代是否還具有某種意義?

尚:我們之間經常提起的古典精神與藝術中所指的古典風格是不完全相同的。古典的人文精神,可以理解為人類亙古至今在與命運搏鬥過程中體驗到的那種悲壯的崇高感和貫通在我們之前各個時代的一種基本的理性精神。這種精神對於人類是有一種呼喚。作為現代人,面對這日益變化著的世界,我們往往不得已地處於一種茫然狀態。傳統的人生價值存在的那個舞臺的背景,在一夜之間坍塌了。正因為如此,現代人對於命運的無奈,有些人表現的是一種困惑和無聊,有些人卻表現出在生命狂舞之後的豪邁和感嘆。前者表達了現實的真實,而後者則表達一種對理想的渴望。我更喜歡後者的態度。人類永遠是有希望的。

徐:是的,這種古典的人文精神可以説是“人類昔日的輝煌”,它永遠照亮了我們慘澹的人生,使我們能詩意地棲居在這個大地之上,仰望神聖。一個正直的藝術家經過嚴肅的生命體驗,應該記錄自己心靈歷程艱難曲折的密碼,使它顯現出來,成為人類共同的財富。我們都經過長途跋涉。我們都會在某個落日的傍晚與某座山峰對話。假如我們是真誠的,那麼我們總會聽到那個永恒的聲音。

尚:於是就有了“山的故事”,你的繪畫和詩歌。這已經在你畢業展覽上初步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形象。當然我更喜歡其中的《陳述》,它使我想起伊索和他的寓言。天地洪荒,自然界還是初始的形象,而初始的人類的智慧也就同時誕生了,也誕生了關於人的追問。畫面中的山巒,已經不只是山,而是自然的象徵;畫面中的老人和女孩已經是哲學意義上的人了。我能在裏面看到某種歷史感。你使你的作品出現了某種象徵意義——一種具有不確定感之後的鮮明的精神指向。從這個意義上講,你與前一段國內流行的古典風格的油畫是有區別的。

徐:老師,我很喜歡和一直留意關注當代問題的畫家和作品,而我又希望在自己的藝術中繼續熔鑄古典氣質,我想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再次升起想像的大旗,讓理想與現實在藝術中重歸完滿,讓人們心中充滿廣博偉大悲憫真誠的愛呢?

尚:你的作品不是純粹“古典的”,重要的是你的作品具有“嚮往”的含義,亦或説是一種追索和詰問,這本身就是現代人的一種態度。我説一種態度是指現代人中個人的精神取向是各不相同的。你要知道,人類總要尋找自己故鄉的。你後來的作品,如《箴言》《預演》等逐漸接近現代人的心態,它將會使你的作品相對容易與現代人溝通,當然在語言上還要進一步的選擇和錘鍊。

徐:我很清楚這一點,我越來越感覺到繪畫語言的選擇和純化是最重要的。其實,這正是我近段時間的一個課題。

尚:是的,這將對你和我都是一種考驗。不要懷疑你自己,我相信你的虔誠和執著。還記得沈從文那段話嗎?“想像的紫火在燃燒中。在我生命裏,也在許多人生命裏。待毀滅的是什麼?是個人不純粹的愛和恨,還是另外一種愚蠢和困惑?我問你。”

徐:我用什麼回答呢?我想起1990年夏天,在我畢業展前夕,我們一起在我的詩歌習作中尋找作為前言的句子。您信手指出:

“——那當然!”

大山答到

群山頓時肅立

……

它被書寫在那個展廳之前。也書寫在此後。我行進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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