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多處浴鴛鴦(國畫一九九八年)
對於花鳥畫家何水法來説,春暖花開時節總是他最忙碌的時候,每天都不會閒著,趕著各色花卉的花期走遍各地,觀察寫生。
“開完兩會回去的時候,正好是杭州最美的季節,迎春花開了,二月蘭開了,櫻花開了,桃花開了,杏花開了……”記者最近見到何水法是在不久前召開的兩會上,身為全國政協委員的他正在完善自己的提案,説起故鄉的花卉真是如數家珍,談及他精心準備的提案、他創作花鳥畫的心得、近年外界對他的一些爭議,快人快語,話匣子打開了一時就收不住。
一定要臨摹真跡
“我寫了5個提案:一是提出青少年美育教育刻不容緩;二是呼籲館藏場所不該‘怕虎關山’,應開放國寶真跡,讓每個國民更好地領略中國藝術珍寶;三是弘揚民族傳統文化,提高民族素質,傳統文化教育熏陶要從娃娃抓起;四是提出奧運會要加強文化效應,要借奧運文化熱來加強民族文化的宣傳;五是大力發展中國藝術市場。”身著紅色中式上衣的何水法對參政議政滿懷熱情。
何水法説,中華文化源遠流長,我們的先人創作的經典之作是民族文化的精髓。就拿書畫來説,從兩宋的花鳥畫,到元、明、清各個時期,都有不同流派的代表作品,是後人仰慕和學習的典範。但是,這部分精品都藏在深宅大院,一般人是看不到的。“讓人們到哪去飽覽中華文明、去欣賞和學習歷代的書畫精品呢?我們不能把自己最值得驕傲的文化放在倉庫裏。這麼多的國寶放在倉庫裏,看不到,真的很可惜啊!”
何水法回憶,當年他的導師聽説浙江展覽館正在展出歷代中國畫作品,其中有一幅明代工筆畫家呂紀的《山茶雙雉雪景圖》真跡,一定讓他去臨摹,他當時不以為然,經過一個多月的臨摹後才知道前輩的一片苦心,讓他從中得到中國傳統的妙諦,終生受益。
他至今記得30年前去故宮博物院臨摹林良真跡的情景。明代大家林良不僅善畫翎毛,又善花卉。他畫鳥,取水墨為煙波出沒、鳧雁喋唼之態,畫花著色精巧,樹木遒勁如草書。“那是1978年,在故宮看到了明代大家林良的真跡《雙鷹圖》,有八尺呢,別提多激動了。”他趴在地上畫,畫完一天背都直不起來了,可他還是連著去了數天,直到臨摹完了整幅畫還捨不得走。
“印刷品、複製品與真跡是不一樣的。如果一個學中國畫藝術的人在學習傳統時不能見到真跡,不能經常觀看和臨摹歷代名家諸如八大、陳老蓮、吳昌碩、黃賓虹、齊白石等中國古今畫家的作品真跡,是一件比較遺憾的事。”何水法對臨摹真跡深有體會,“一定要與真跡對話,與大師對話,才會有質的飛躍。”
看花如看老朋友
何水法愛花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他在家裏養了很多花,還嫌看不夠,常常到大自然裏看花賞花畫花。如今,年過花甲的他依然花裏來花裏去,哪花開就追到哪兒。平時他難得與家人逛一次公園,可一看到花就停下不走了,家人也只好在邊上等著,常常是一等就是好幾個鐘頭,家人都看累了,他卻渾然不覺,目不轉睛地仔細觀察,儼然一個“大花癡”。
為畫好牡丹,他無數次到杭州花圃和花港觀魚等地觀察,寫生稿堆起厚厚的一摞。他還多次到有“牡丹之鄉”稱號的山東菏澤去畫牡丹,上世紀70年代,他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從招待所騎40多分鐘自行車到趙樓寫生,戴著草帽在太陽底下一坐就是一天,中午也不休息,一杯水,兩塊餅,直到天黑再返回招待所。
“花是有生命的,因而也有情結,我去看花,就好比看老朋友一樣。要帶著感情去看,這和不帶感情是不一樣的。風晴雨露,晨霞暮靄,各個時期、各個時間是不一樣的。當時的環境也不一樣,公園的恬靜,山田的野趣,各個地方的意境是不一樣的。每次看的感受不一樣,一花一草的情結在心中,自然筆下的畫就能生動起來。”他認為,花鳥畫家不能老呆在書齋裏,那是畫不好畫的。
在他看來,畫花是畫一種感悟,畫一種精神。“沒有對一花一草的細微感受,怎麼能創作出千姿百態的花鳥畫呢?山水畫家胸中要有丘壑,花鳥畫家也要有。花是有生命的,大自然裏的花才有生氣,所以我們必須多寫生,到大自然裏感受植物的氣息。”
何水法這個人特立獨行,畫也有點“個色”。他筆下的題材有些是不起眼的小花,如迎春花、一串紅……密密麻麻地佈滿整個畫面,與傳統中國畫講求“留白”幾乎背道而馳。這種“密集全景式”的花鳥畫構圖一度引來爭議。“我這個畫法一開始受到一些非議,説我的作品畫得太滿,其實滿有什麼不好?這是一種形式,好與不好不在於滿與疏,關鍵是要有神韻。好在現在大家都接受了。其實,這種構圖的靈感來自於中國傳統山水畫——層巒疊嶂,只不過我把那些原本畫面中的假山石都換成了生機勃勃的花卉,變成了花的海洋。”
“水法通則八法通”
何、水、法三個字平平常常,但組合在一起似乎別有深意。何水法説,這個名字是他父親起的,從來沒改過,現在看的確意味深長。“我常用的一方閒章是‘氣從何來’,我姓何,氣從‘何’來,氣從‘水法’來。”
“休言潑彩是新路,水法通時八法通”是陸抑非先生看他的潑彩牡丹後的題跋。何水法曾經寫過一篇《水法通則八法通》,深入探討了中國畫與用水的關係。在他看來,水之用法是否得當,著實影響一幅畫的意境與神韻,好似魚與水的關係。
何水法對吳冠中先生提出的“筆墨等於零”不以為然。“那不對,屬於不懂啊,筆墨怎麼等於零呢?沒有筆墨還能叫中國畫嗎?我曾講過,筆墨是中國畫的生命線,水是中國畫的靈魂。我們千變萬化都是靠水啊,猶如萬物生長靠水一樣。一筆下去,墨分五色,如何分呢?靠的就是水的妙用,沒有水就沒有變化,那就乾巴巴的了。”
不少人認為,花鳥畫經過歷代大家的妙手已臻極致,正在走向窮途末路。何水法用自己別開生面的創作反駁了這一悲觀論調。他説,畫家要有與時俱進的精神,“現在隨著科技的進步,各種花卉新品種層出不窮,真是千姿百態。隨著國門的敞開,外來花卉日益見多,所以,我們不能局限于傳統的幾種題材,要在前人的基礎上有所發現,有所發掘,有所發展。”
對於身邊朋友戲稱他為“何大師”引起的爭議,何水法淡然地表示:“我從來沒説過自己是大師,這是別人對我的尊稱,對我的調侃。”雖然自己不稱大師,但他認為“應當鼓勵出大師”,希望身邊的朋友裏能出大師。“兩會上,很多代表、委員提出,我們國家為什麼沒有大師?討論大師沒有禁區,我們不反對大師,但大師是有標準的,只有那些在藝術造詣上真正有獨到之處、被後人公認的天才才能被稱為大師。”
(摘自《中國文化報》 2008-04-03 作者:續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