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曾先生的南開情結

時間:2009-03-18 10:17:47 | 來源:人民網

 

范曾自述:

他是江蘇南通人,1938年生於書香之家,自幼即學習歷史、文學和繪畫,1959年考入天津南開大學歷史系。兩年後轉入中央美院研究美術史,後又轉入中國畫係學習。他先後師事吳作人、李可染、蔣兆和、李苦禪、劉淩滄諸位名家,深得教益。

1962年范曾畢業後分配到中國歷史博物館工作,70年代末到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任教。後來他又籌建南開大學東方藝術系,任系主任。

范曾作畫主張用石濤"一畫論"之精義,力追天籟之境,精於白描,尤喜寫意人物。為表現歷史人物之神韻,他潛心研究歷史,悉心揣摩古今中外諸名家之作,他特別推崇陳老蓮和任伯年。范曾的歷史人物畫清新典雅,瀟灑飄逸,詡詡如生, 呼之欲出,風骨獨具。

1979年他首訪日本,被日本譽為"近代中國十大畫家之一"。他先後於香港、日本等地多次舉辦個人畫展。 1989年後他曾去法國居住過一段時間,後又回到南開大學任教。

范曾是作品最早進入世界兩大拍賣行的中國中年畫家。1993年北京正式展開書畫拍賣活動後,他的畫也成為拍賣場的注意中心。1993年12月北京拍賣市場推出的一幅《華陀望斷圖》,起價8萬,最後以12萬成交。

江東范曾,具有不凡的天賦。他是畫家,也是詩人、書法家、教育家,季羨林還稱他是一位思想家。他已在祖國的文化事業上創立了豐功偉績,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驕傲。去年他説自己即屆70歲,我難以相信。在我的意識中,他還年輕。今年南開要祝賀他的70華誕,我不信也得信。若從年齡上計算,似乎他在向老年行列邁進,而他的思想和藝術正在日益精進,恰當壯年。

研究范曾已成為一種學問,圍繞著他的歷史,論述他成功之路、學術思想、藝術價值等,已出版了眾多的文章和書籍。媒體也在不斷報道,傳出他的聲音,稱頌他的業績。他的書畫,譽滿海內外,他的詩文,膾炙人口,如《水泊梁山記》、《莊子顯靈記》、《炎黃賦》等等,被引為範文。他在河南中州大學演講時,3000多人共誦《炎黃賦》,其情其景,感人至深。我與范曾相識于上世紀50年代,80年代後又共同執教南開,匆匆50余載。事出巧合,我們又是同一個“村”的居民,先在北村,後又遷入西南村,相距咫尺,多所往來。我深感的是,他對南開的篤厚情誼,他與南開結下了不解之緣。我難以寫出所有的記憶,有些記憶已經模糊了,這裡只是粗線條地談談我眼中和南開師生心目中的范曾先生。

范曾先生1955年入學南開,攻讀歷史,時年17歲,為年級中最小者,同學們通稱他為“小范”,當他不在時,則稱他“小范曾”。至今,諸師兄姐想起來還説:“是個圓頭圓腦可愛的小男孩”。范曾上學時有兩件趣事:其一,范曾雖為大學生,尚未獲有公民選舉權;其二,按年齡,他還得去種痘。他説:“我都已是大學生了,怎麼還要去種痘。”在同學眼中,范曾確實是一位少年,是“剛摘下紅領巾就來上大學的”。然而對南通“小范”,誰都不會小覷。他才華出眾,有家教,有禮貌,積極服務於群體,謙謙君子,從不張揚,學習成績自不待説,都是5分,最高標準。我之對其印象深刻,是因工作職責關係,歷史系分析研究教學時,范曾常以學習最好被提出來。

南開良好風氣之一是學生組織的社團異常活躍,美術團就是突出的例證。1955年入學歷史系參加美術團的有范曾、劉萬鎮、洪寧祺,1954年入學的有王福海。范曾還是美術組組長,他的繪畫天賦已凸顯出來。

50年代中期,正值中央發出培養又紅又專人才,向科學進軍的號召,鼓勵青年發揚獨立創造精神,同學中學術空氣空前高漲。據當時歷史系團總支學習委員師寶蓉回憶,他們每年舉行學術研討會,范曾與會兩次,所提論文均是關於中國古代美術史的,論述有深厚的文化根基。彼時早熟、風華正茂的范曾,以其才華出眾,已令師生預感如蒙時代所不棄,他必有不凡的建樹,輝煌的未來。

1957年,范曾請求轉學北京中央美院,先是他的同班同學向我轉達的。時我為歷史系黨組織負責人兼係助理,著實為難了一陣子,轉學或轉係在當時是不允許的。我和系主任鄭老天挺先生考量再三,思想上很矛盾:假如促成他離去,歷史系缺了一位拔尖人才,甚是惋惜;假如不支援他的才藝與興趣的發揮,則怕“窒息”他的抱負。況且我們從來即認為,凡有志者都在選擇自己的人生途徑、塑造自己的歷史。今日不襄助於他,是否會造成埋沒人才的後果?商議結果,決定由我向學校教務長吳大任、副教務長滕維藻詳陳,如能獲得他們支援當可成功。滕公為文科領導決策者,握有決定權。經數次交談,説是可以“網開一面”。學校也非一無顧慮,即會不會因此造成連鎖反應,歷史系其他同學專業思想並不鞏固。我説:“不會,別人沒有這個條件。我們一定嚴格把關。”

范曾于南開兩年,受鄭天挺、雷海宗、謝國楨、吳廷璆等大師的教誨,學習精進自不待言,對他的影響是深刻的。這些于其言行中可得證實。他的畫作始於歷史人物,與其就讀南開不無關係。他任職于國家歷史博物館期間,創作了許多古代人物畫像,各省市博物館多爭相取為範本,終成全國一統之歷史人物畫像。

如果説南開是范曾走進藝術殿堂的臺階和橋梁,不為誇張。他走的路線是南通、天津,而後北京。南開哺育了青少年時期的范曾,爾後他對南開的情感證實他對那段生活永不忘懷。在南開園工作和學習的人,都有“我愛南開”的意識,范曾在這方面,尤為突出。

范曾的才、學、識超人,他的成功是許多因素促成的。他飽讀詩書,敏于觀察,善於思考。如果翻閱《南通范氏詩文世家》就可看出他的家學淵源,幼年時代就已浸育書畫詩文之中,在京津又接觸到許多名流,如鄭天挺、沈從文、蔣兆和、李苦禪、李可染等,這種條件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用他自己的話説,他是幸運者。他曾講:“有許多有才華的人,都被淹沒了,浮上水面的只是少數”,這是符合歷史事實的。他的脫穎而出,確有自己特殊的機遇,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刻苦精神,數十年如一日。從就讀南開到今日為人師表,他自律甚嚴,少有懈怠。走近范曾,就可以更多地了解范曾,認識范曾。1994年,我攜內子赴歐洲講學。在法國期間蒙邀在其巴黎郊區美松白蘭別墅盤桓數日。見其日日辛苦,黎明即起,5時已起床讀書寫字作畫,楠莉夫人為其備好筆墨,那時他正在構思《元世祖射獵圖》。每晚9時,疲憊不堪,登臥榻不數分鐘即酣然入睡,這已成為他的日常生活習慣。我70歲時,范先生贈畫一幅,以示祝賀。早6時他打電話來,邀我去他家。那是在北村,我和內子及時趕到,見其晨起已作畫六七幅,懸諸書櫥上,我選了一幅,范立題“少年牧放東山陲,老去甘為孺子牛”數字。我年屆80,他再次約定,作大畫《老子出關》一幅相贈,並邀我夫婦去觀賞。假如除去候墨幹的時間,實際用時十五六分鐘,運筆如天馬脫羈,飛仙遊戲。同觀者六七人,畫尚未竟,人已陶醉,真是一大享受。這就是我親眼目睹的范曾先生。

范曾先生對南開的最大貢獻,是他把美學帶進了南開園,他將成為南開人的典範。

最醒目的當屬坐落于新開湖畔的東方藝術系大樓。上世紀80年代中期,范先生萌生了為母校創辦東方藝術系並建大樓一座的想法。這種思考是大膽的,需要超凡的魄力和勇氣,資金需他自籌。他的想法得到時任校長滕維藻的讚許,於是就實實在在地行動起來,從選地址、大樓設計,無不躬親為之,以字、畫售得百萬餘美金(當時折合人民幣400余萬元)建成了這座頗具特色的東方藝術大樓,從上空俯視,是一八卦畫形,成為南開一景。這座樓是一筆一筆辛勤“畫”出來的,曾有多人建議,大樓應命名為范曾樓,他均婉言拒之。

因范曾先生之落戶南開,不知有多少國內外政要人物、學者、藝術家前來訪問,觀看范曾畫展和畫室,范曾先生自己也説不清他在自己畫室客廳中接待了多少來賓,也有通過我和他見面的。南開和海內外的文化交流,因范曾的關係增添了新的內容,許許多多的人把和范曾見一面當作驕傲。范曾先生情緒高漲時常當場題字相贈,幸運獲得者如獲至寶。東藝大樓演播廳成為學校重要活動場所,留下了許多世界級名人的聲音和足印,譬如基辛格被授予南開名譽博士時,演講其對周恩來的敬仰和尊重;季羨林、楊振寧來南開作學術演講,也在這裡舉行;國際數學大師陳省身落戶母校南開,和范曾先生常相聚於此,此一忘年之交成為校園之美談。

在南開園裏,你會感受范曾藝術的感染力。在圖書館,在專家樓接待室和貴賓餐廳,在不少教師家會客室中,都挂著范曾的畫或題字。我除擁有他的畫外,還有他的畫冊和著述。不少朋友來我家觀賞范曾藝術,開玩笑地説:“你家可稱是范曾的小博物館了”。我一再談及這些事是説明,他對“老朽”之不棄如此,足見其為人與品格。

在南開,青年學子把能聆聽范曾的演講當作享受。他每次公開演講,總是轟動全校。他的博學強記、思維、語言、口才和講題,非才力絕人者莫能為。一開講就如江河奔流,滔滔不竭。他的演講有著精神層面的深刻內涵,上下古今,兼及中外,給人以啟示和力量。

范曾先生對南開的貢獻是多方面的,既有精神的,也有物質的。他贈母校不少幅書畫,除此還多次捐獻資金,如校慶80週年捐款,“非典”捐款,在歷史學院設范伯子獎學金、鄭天挺學術基金、王玉哲獎學金,資助歷史學院教師出版《南開史學家論叢》24種,等等。據陳洪副校長講,捐贈資金不下千萬元。

范曾先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者,又是超越者,自稱是“中華文化的忠實守衛者”。他提出的回歸與超越是一可貴的思想。文化的發展和演進是一連續綿延的歷史進程,現代文化和古典文化是相通的、相承的,回歸不是目的,重在超越,以開拓精神,在祖國豐富的文化遺産基礎上創新,這是正確的認識論和方法論。

范曾先生盡一切力量實現自己的理念,他以創新的藝術,向世界宣傳中國文化,以自己的著述頌揚中華民族的偉大,在我國文化界佔有領先地位。就個性來講,他是一位熱情奔放、仁愛為懷的人;作為老師,他則是一位傳道授業解惑的模範。

他的尊師重道貫串于他的言行中,曾提出對老師要有感激之心、敬重之心,對弱者要有惻隱之心,要仁愛要關懷。他是知行合一主義者,自己首先厲行,要求其弟子也應有這樣的道德,説這是為人的道理。

在改革開放之初,正是他嶄露頭角成為名人之時,已是畫壇的明珠。1979年,他于北京碧雲寺中山堂舉辦畫展,引人注目,國內外人士爭相選購。據加籍華人葉嘉瑩教授講,她1979年4月抵京,“于碧雲寺中山堂畫展中得睹范曾所繪巨軸一幅,以飛揚之筆,寫沉鬱之情,恍見千古騷魂,為之嘆賞無已。正觀賞間,遂為管理人員取下,雲已為一日本旅客購得矣,當時極表悵惘”。時葉講學南開,中文系為滿足葉先生願望,請我向范求畫。我於是聯手鄭天挺、吳廷璆師,3人致函,范先生慨然應允。葉先生是這樣記述這一事實:“無何,既在南開授課二月,于歡送會中,忽得贈畫,展示,則赫然范曾先生所繪之另一幅屈原像也。”這是1983年我講學美國蒙他拿大學時,葉先生寄我信中所述。今舉此事,在於説明,范曾先生珍視師生情誼,對南開的授業老師優禮有加。每值春節,致卡祝賀,即使在法國也不忘記。逢節慶輒宴請諸師,暢敘情懷。

范曾先生對其弟子最大的期望是,要珍視、繼承中國優秀的傳統文化,併發揚光大之。在課堂上不僅給以知識,還給以思想。他的思想是開放的,對中國古典文化有自己獨特的解讀。無論是講莊子、詩經、離騷,或孔孟之學,都窮究其哲理,以闡釋中華文化所蘊含的真諦。其教授的方法多種多樣,或誦讀或釋文或點評或對對聯。教授的時間,有時從早7時講到夜晚,于旅途中講,也于火車、汽車中講。我在校園中散步,偶見其弟子和他同行,他邊走邊講,是言傳身教,誠大學者之風度。他的言教以古代典籍為主,又關注當代前沿學術研究,于其論文和講課中,對膚淺、錯誤和不良學風,給以猛烈的抨擊。他是一位嚴肅的對社會負責的學者。

范曾先生是公認的文化界領軍人物。他的創新光大了我國的文化。明末清初學者顧炎武在《日知錄·著書之難》中講:“其必古人之所未及,後世之所不可無,而後為之,庶乎其傳也與?”翻翻范曾的著述,就可知道,他正是這樣的人。

范曾先生在其從事的領域,已為並繼續為超越作出貢獻。我國正處於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時期,各個學術領域都在創新的道路上迅速競跑。超越古典文明,是大勢所趨,是不可阻擋的潮流。誠懇祝願范曾先生思想之樹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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