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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曾談中國詩詞之美(下)

范曾談中國詩詞之美(下)

時間: 2009-03-16 | 片長:00:37:47 | 來源: CCTV

 

范曾談中國詩詞之美(上)

范曾談中國書法之美(上)

范曾談中國書法之美(下)

范曾:中國國畫之美(上)

范曾:中國國畫之美(下)


 

  (上集回放)

   主持人:今天范先生要給我們講的是中國詩詞之美,范先生, 請您先開始。

    范曾:在我講以前,我先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講中國、 希臘、 德國這三個國家,用一個文藝的形式來象徵她們,都應該用哪一個文藝形式來象徵她們?

    觀眾:雕塑,希臘是雕塑;德國是音樂;那中國呢?詩詞;

    范曾:好,的確,中國是一個詩詞的國家。中國古詩最重要的功能,在《論語》上有,

    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學詩,邇可事父,遠可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這都是孔子對詩的一個期盼,孔子講: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可以觀,詩呢,它是可以觀賞的;可以群,你有了這樣的詩句,你能喚起同樣的心靈的感動;可以怨,比如講,憂思、難忘的情懷,種種的顧念等等,都可以概括在這個“怨”字之內;可以興,你談一個問題,有一句詩忽然興起,立刻你很多廢話不要説了,一句詩把你帶到一個境界。

 

    范曾:我給中國的詩詞下了個定義:摩挲音、韻、律;通遊人、鬼、神。這十個字是我對中國詩的一個簡略的概括。作中國詩,你不懂聲音,不懂格律,不懂詩詞的韻律,你談不上是中國的古典詩,有人講范先生你這點講錯了,大詩人就一定要懂嗎?林黛玉還講過呢,不要以音害字,不要以音害詞。是,你到了那個水準,可以,是不是?杜甫, “西望瑤池降王母,東來紫氣滿函關”。西望瑤池降王母,這平仄聲就有問題,可是“西望瑤池降王母,東來紫氣滿函關”,這“王母”這兩個字是不能動的,誰都知道,杜甫不會犯這些小學生的錯誤,所以再加上他詩本身好極了,因此這些都可以原諒,結果你詩還沒作好呢,就叫人家原諒這個,人家不會原諒。不要講不會原諒的,現在范曾寫的詩發表了,人家都不會原諒,除非我是杜甫。又有人講,説艾青他本身古詩就不懂,他怎麼是大詩人,忘了——他是新詩人。艾青他對古體詩詞是不知道,可是他具有詩人最本質的心靈,再加上他對語言的把握,那種生動準確,他儘管不寫舊詩,可是他是偉大的詩人。所以我今天講的,不是講新詩,我講的是中國詩,中國詩就講的舊體詩。怎麼叫“通遊人、鬼、神”呢,你不要以為這個鬼是個壞東西,在三代以前,這鬼還是了不起的,人們要敬的。如果鬼是壞的,敬它幹什麼?鬼和神,我這兒講的是天地——把神作為天,把鬼作為地祗,一個人如果講他的精神,不能與天地精神相往還,他的整個情感約束在一間屋子裏,他不可能有天岸馬一般的詩思,他寫不出好的詩詞來。

    我想諸位都會很熟悉李煜的詞,請哪一位觀眾站起來,背誦一首李煜的詞,請舉手。

    主持人:好,有請。

    李莉(北京市朝陽區詩詞研究會 會員):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范曾:好。

  主持人:謝謝。

    范曾:李煜的詞,我們在中學、大學時代,就這一小本,都背,為什麼呢?當時就是一種直接的感覺,他感到就是他説的,“我口所欲言,已言古人口。我手所欲書,已書古人手。不生古人前,偏生古人後”,有這個感覺。這個感覺就是人類所共有的一些東西,人類所共有的一些東西,李后主他能做到。“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潘鬢沈腰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一個做過君王的人,他能夠把自己的情懷,和普通人情懷等量。而且他不很光彩,你想,一個王朝才四十年,還有什麼可説的。本來蘇東坡就感到生氣,你應該慟哭于九廟之外,你怎麼還對著宮女流淚呢?我們改一個視角來看,歷代的帝王統治者,有把宮廷女人當人的嗎?沒有吧。所以為什麼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裏,講李后主:“儼有基督釋迦擔荷人類罪惡之意。”他有一個擔荷人類罪惡,他認為這一切可不是我造成的嗎?難道不是我治國無方嗎?中國歷代統治者,治國無方而有大天才的,有幾個?南朝陳後主,天才的詩人;李后主,詞壇的帝王;宋徽宗,大書法家、大畫家,“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如果講中國的詩詞不講究境界的話,那它就不是一個好的詩詞,過去不是講打油詩,是吧?真的有這個人,唐代的,名字叫張打油,這個張打油一輩子愛詩,愛詩呢,寫個雪景,

    他説:“天地一籠統”,初句不凡,有氣勢。“天地一籠統,井上一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這個你別看,比有些壞詩還好。至少他寫出了一個自己的體悟,雖然滑稽,可是還有點意味,有點真的景物在裏面,可是缺少的是真的感情。王國維要求,好的詩詞,有境界的詩詞,要有真景物,要有真感情,有真景物真感情,然後論詩的境界,那麼真感情真事物,有的人也有,寫三句半詩。一個人犯了罪了,充軍到了東北,在那兒沒親人,遇到他舅父,舅父又是一隻眼瞎的,他作了三句半詩:“充軍到遼陽,見舅如見娘。兩淚雙雙落,三行”。他自己兩行淚,他的舅舅一行淚,有真景物,也有真感情,可是不美,缺乏美感,也有人寫三句半詩,這三句半詩,我覺得將來作為諸位愉快玩樂的時候,可以。講有個人,他特別崇拜蘇東坡,他自己又姓蘇,因此取個名字叫蘇西坡,人家為他寫了首詩:“昔人愛東坡,今人愛西坡。若將兩坡比,差多。”作詩最好的、次好的和滑稽的,心裏都要有。不要自己走上個滑稽的道路,過去我們大學裏有個同學,每天決心作一首詩,你想陸放翁《劍南詩稿》一萬首,一天寫一首也得寫二十多年,他一天寫一首就投到各報紙去發表,結果沒有一個報紙垂以青睞,都退回來了。可是後來畢業的時候,有個同學錄,自己都要講幾句話,他的詩發表了——“早上走進圖書館,各個座位都坐滿。晚上走進圖書館,各個座位無空閒。大家齊努力,奔向紅與專。”完了。所以講我們起先提筆的時候就要記住,千萬不要落入蘇西坡或者張打油、或者我這位同學這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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