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需要怎樣的眼力才會看清這個紛繁的世界?
眼裏盛滿單純最好。如是 ,則心智清明。
聽美協主席靳尚誼講述他的過往 ,我這樣想。
一個午後 ,我們如約來到他的家中。書房並不大 , 光線還好。書櫃沿一面側墻擺放開來 , 滿滿的書 ,有的已“溢”出來——地面也已堆成堆。愛書人的書房通常有點淩亂 : 報紙、書籍攤在書桌上。
于他 ,節日長假並不意味著豐富多彩。
“最單調了。家有病人 ,基本沒做任何事情 , 偶爾會會客。”話雖如此 , 但畫上幾筆卻是不容錯過的。幾十年過去 , 畫畫的甘苦 , 心中自有體味。“畫畫很累, 好畫不是很容易出來的。各個時代畫得好的不是很多。所以 , 畫家是一個冒險性很強的職業。”
也許是偶然 ,15 歲時 ,考入北平國立藝術專科學校 , 從此開始了他漫長的油畫之路。至今 , 他手中仍握著畫筆。他説 , 畫不動大畫 , 也要畫小畫。
“油畫藝術創作對於年紀很大的人來説是非常吃力的。歐洲的油畫家們最輝煌的時期都是在三四十歲 , 到了五十歲就勉強了 ,六十歲以後出現精品的就不大可能了 , 也可以説基本就沒有了 , 這是這個畫種的特點所決定的。”當他迎來自己的創作高峰時 , 他已快50 歲了。 2000 年之後的一批創作 , 又讓人們看到他肖像畫作中的清新之處。
古稀之年的他 ,清瘦但卻很有精神。“太瘦了 , 沒負擔。”靳老坐在沙發上 , 風趣地説。他是畫家 , 習慣用他的畫作説話。這 ,並不表明他不擅言辭。
畫畫于他 ,似乎是一種天生的愛好。
兒時的眼睛是好奇的。到過北平 ,看到汽車、新鮮的東西 , 便把它默畫下來。那時的感覺 , 是畫得像。
學生時代的眼睛是帶有疑問的。什麼是體積感、空間感、質感……他不甚清楚 ,但仍努力地畫著。做老師時的眼睛是用來思考的。《自然之歌》、《塔吉克新娘》、《彭麗媛肖像》、《果實》、《藍衣少女》、《孫中山》、《醫生》、《晚年黃賓虹》、《老橋東望》……執著地具有中國風格的油畫。他認為, 中國油畫應根植于中國傳統的民族文化 , 中國的油畫藝術必須在掌握西方的油畫技術和基礎之後 , 再把中國水墨的寫意性和油畫結合起來, 創造中國的畫風 , 從而使油畫具有中國風格。
一路下來 , 他就圍繞著畫畫做事, 不斷提高自己的眼力。辨別出什麼是好畫 , 什麼路是要走下去的。
在自己的口述回憶錄中 ,曾經概括地總結了兩個“漫長” : 一個是自己對油畫藝術的掌握有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一個是中國油畫要走自己的路。只有學好西方的藝術語言與表達能力 , 又具有中國傳統民族文化精神 ,才能成熟。這更是整體上更漫長的過程。
所以,他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他説道 : “對於幾十年在油畫藝術上學習、研究、探索、追求 , 我的自我評價是什麼呢 ?我覺得我只是在做打基礎的工作。這種工作和老一輩畫家差不多 , 就是為中國油畫藝術進一步發展打基礎。也可以説是起著奠基的作用 ,讓未來的年輕人有一個比較高的起點 , 並在這個基礎上不斷前進。”
“雖然是中央美術學院歷史上任期最長的一位院長 , 其實卻是一個單純的美術家。”現任中央美院院長潘公凱這樣評價靳尚誼 ,“靳先生作品的高明之處 , 在學識 , 在技巧 , 在閱歷 , 但背後卻是一種真誠 , 是一種實事求是的治學態度。”
“每個人的主張決定每個人的發展。”談起做事 , 靳老説 : “所有的中國人都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做點所謂的小事 ,有點真才實學。畫畫的 , 打好基礎 , 把畫畫好 ;做學問的 , 理智地、實事求是地做事情 , 不搞學術腐敗 ,不急於求成。大家都這麼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地做 , 就不簡單了。”
正是這種單純的想法成就了今天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