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界馬未都曾經在部落格中描繪過這樣一幅場景:“拍賣現場擠滿了熱情奔放的中國人,所有委託競拍的電話線都佔上了,能搶上一部現場電話都算幸福。拍賣一開始,加價都以百萬美元計,大呼小叫,老外們馬上沒了聲響,只剩下中國人英勇奮戰。”
5月6日,美國紐約藝術市場春拍,一名中國買家以總額2700萬美元價格,購得法國印象派畫家克勞德•莫奈名畫《睡蓮》;4月,香港蘇富比春拍。劉益謙以2.81億港元(約合2.25億元人民幣,含佣金)拍得明成化鬥彩雞缸杯,刷新中國瓷器世界拍賣紀錄;2013年末,大連萬達集團在紐約佳士得以2816.5萬美元(折合人民幣1.72億元)的成交價購得畢加索代表作之一《兩個小孩》,遠遠高出1200萬美元的最高估價,這是中國企業迄今為止購買西方頂級繪畫作品最大的一次手筆。
在房地産和股市日益觸到天花板以後,投資文化被認為是未來國家戰略的重要一步。“大部分中國人不信任中國的股市,”中國藝術品顧問歐陽後蕊曾這樣斷言説,“房地産市場的增長已大幅放緩。很多人正在轉而投資藝術品。”
而中國也正在把文化當做推動經濟增長的核心領域,把充滿活力的藝術品市場當做增強軟實力的有用工具,倡導中國社會是美學和美的中心這一觀點,將進一步推動社會和諧。
房地産與股票觸底之後的選擇
眾多企業家加入到收藏家的行列。
萬達集團購得《兩個小孩》讓集團旗下的藝術品收藏機構“萬達玥寶齋”浮出水面;隨後一個月,北京保利拍賣會上,以1.228億元創去年內地藝術品秋拍紀錄的黃胄名作《歡騰的草原》花落寶龍集團。
這只是冰山一角。去年底上海國際收藏論壇發佈的《中國機構收藏調查報告》,明確指出“藝術品市場投資收藏企業化、機構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據報告披露的數據,從2012年以來,中國國內的企業收藏資金增幅較大,全年達450億元左右。中國收藏家協會註冊的5000多名正式會員中,企業家約佔20%,正在申請入會的企業家仍然絡繹不絕,其購買力佔整個藝術品市場的60%以上。活躍在北京、上海各大拍賣場上的買家,70%以上是企業家。
據公開資料,新疆廣匯集團旗下的廣匯美術館近年來收入大批高價藝術品,每年在藝術品收藏方面的支出大約在1億元,其中包括在北京保利秋拍中以2.668億元刷新徐悲鴻作品拍賣紀錄的《九州無事樂耕耘》。而湖南電廣傳媒集團的藝術品投資操盤公司—中藝達晨2012年藝術品經營年營業收入約4.2億元,利潤約3.4億,毛利率79.61%,佔公司主營收入的10.38%;2013年上半年收入約2.5億元,利潤1.85億,毛利率74.32%,利潤率10.30%。
此外,上海證大集團的喜瑪拉雅美術館、北京泰康人壽的泰康空間、中國民生銀行的炎黃藝術館等,都在以相似的方式進行藝術品投資,其中泰康人壽每年固定將收益的2%-5%投入到藝術品收藏領域。
“機構收藏已經成為中堅力量,特別是企業收藏已經成為一些企業資産的重要組成部分,投資回報率甚至高於其主業。”上述報告稱。
中央美術學院藝術市場研究中心(AMRC)執行總監馬學東曾對“企業收藏”趨勢做過分析,他認為“擴大企業知名度、塑造企業形象、公益慈善行為、廣告公關行為、合理避稅等,這些都是刺激企業進軍藝術品市場和大量購買收藏品的動機”。
此外,業內分析也認為,從2012年以來,由於藝術品的價格連續多年大幅上揚,投資和收藏藝術品所需要的資金量越來越大,傳統藏家或者單一收藏者的實力已經不足以涉足精品市場,也是促成藝術品市場投資收藏“企業化、機構化”的趨勢的另一原因。
跑單改寫競拍規則
伴隨著中國藝術品市場的逐漸繁榮、中國買家的購買力頻頻驚爆國際的同時,國際拍賣界對中國藝術品市場、中國買家、收藏機構的詬病從未停止。
早些年,國際社會針對中國買家的主要指責在於“拍而不付款”。2010年11月,英國班布裏奇拍賣行接受私人遺産小拍,一隻乾隆粉彩鏤空轉心瓶被一幹中國人哄抬到5160萬英鎊(約合5.5億元人民幣)成交,刷新中國藝術品拍賣紀錄。可惜,這樁令人亢奮的大生意竟然在幾個月後跑了單。當時英國《金融時報》、英國《每日郵報》、美國彭博社等多家媒體相繼報道:拍下天價花瓶的買家未付款,花瓶仍在庫中保管,並面臨著二次上拍的命運。
海外拍賣場上但凡出現中國藝術品,價格都像坐上火箭般一路狂飆,但事實上,很多拍品根本值不了這個價。於是,當買家事後感覺拍得貴了,應對的方法往往是一走了之,不付賬。這個現象最終還導致了蘇富比、佳士得等拍賣行堅持了兩三百年的“辦理競拍號牌不需繳納任何費用”的歷史被改寫,如今他們不得不對中國買家採取特殊的措施,辦理號牌,不僅要對競買人進行調查,還要對銀行賬號進行核實,並繳納一定的保證金才可以辦理號牌。
針對“企業收藏”的趨勢,馬學東提出“存在不少問題”,他認為“現在國內機構收藏僅僅處於一個‘收’的階段,簡單地購買藝術品,不少企業雖然建起了美術館,卻缺乏自己的收藏體系。”
在馬學東看來,應當通過合理的機制建立起自己的收藏體系,對自己的藏品進行學術研究和梳理。“如果僅依靠機構負責人的喜好就選擇收藏什麼類型的作品,或是僅憑藉一兩位專家幫助機構來建立收藏係,這樣的機制不能夠保證建立起一個好的機構收藏。好的機構收藏,應該是在美術史的價值判斷基礎上,形成機構收藏的價值觀。在明確價值判斷的基礎上,才會使收藏目標定位明確、富有特色。”
同時,上海多倫現代美術館、喜瑪拉雅美術館創始館長沈其斌則直言“企業收藏”的另一個問題:企業美術館建起來容易,運營和維護難,不少企業在建美術館前根本沒有做好長期規劃。“浩浩蕩蕩的房地産公司美術館,大部分都在挂羊頭賣狗肉,都是為了拿土地、拿優惠、拿補貼,匆匆忙忙就把美術館建起來了。”
但一些藝術市場研究機構的數據分析卻認為,現實沒那麼沮喪。
據雅昌藝術市場監測中心AMMA最新的《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調查報告(2013年秋季)》稱,在平穩發展的行情影響下,中國藝術品市場去年也表現出一些明顯的發展趨勢。據AMMA分析,2013年藝術品投資者的收藏觀點和收藏品位也在轉型。經過2010年和2011年的市場泡沫化、資金盲目入市,大量短期藝術品投資基金在2013年尋求套現退出,已有不少高價作品迫於套現壓力以低於購入價拋售,還有更多在高點入市的投資品因市場下調被套牢。因此,目前的收藏觀念已經從2010年和2011年的盲目進入,變得更加理性和平穩,不再是對藝術品“暴利”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與此相伴隨併為可喜的轉變是,越來越多的收藏機構和個人開始重視藏品的文化功能、教育功能,及對建構企業品牌的功能,而不再單純看做一種投資工具,只重視它的金融功能和財務功能。這主要體現在越來越多的收藏機構和個人把收藏規劃建立在構建企業或私人博物館、美術館的基礎上。與這些收藏理念轉型相配套的是,對新藏品風格的期待和探索。由於近現代書畫及當代藝術市場價格已嚴重透支,大多數藏家都致力於尋找下一波的收藏風格:更具有時代性、與時俱進的新探索、新風格。具體到藝術市場的新門類和新板塊上,可以説新工筆國畫,無論在學術討論、展覽呈現,還是在市場運作上都已嶄露頭角,成為迅速崛起的新興板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