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間彌生:走近南瓜感受她的幻覺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3-03-04 09:00:48 |
文章來源: 東方早報

草間彌生

草間彌生的南瓜

如今已入耄耋之年的日本女藝術家草間彌生,讓源頭來自西方的波普藝術史寫入了日本人的名字——無窮無盡的圓點和條紋,艷麗的花朵重疊成海洋,混淆了真實空間的存在,只有陣陣眩暈和不知身處何處的迷惑。無論藝術評論人士如何為她的作品加上各種詮釋和定義“主義”,草間彌生只把自己描述成一位“精神病藝術家”。草間彌生的作品近年來頻頻在中國各種藝博會雙年展上出現,《東方早報·藝術評論》記者在日本對這位在西方波普藝術史上與安迪·沃霍爾一起見證藝術史的藝術家進行了簡短訪談。

顛覆日本傳統女性形象

草間彌生的經歷和藝術具有傳奇色彩,她從小患有精神分裂症,藝術是她治療自己的一種方式。她是戰後日本去紐約最出色的國際藝術家之一,並成為紐約前衛藝術的一員。她和小野洋子完全顛覆了日本傳統女性的定義。她們在紐約參與反戰、狂熱的身體表演、銘心刻骨的異國戀、視覺衝擊力極強的女性主義裝置、寫作詩歌和小説、拍攝自傳電影。草間彌生邂逅了美國近代著名藝術家、雕塑家和實驗電影先鋒人物約瑟夫·柯內爾,兩人一直相伴至1972年約瑟夫·柯內爾去世。伴侶的離去給草間彌生帶來沉重的打擊,她的精神問題越來越嚴重。1973年,草間彌生從紐約回到東京,離開藝術家與評論家,逃出媒體視野,搬進了精神療養院。

但日本社會過去30年很少知道草間彌生的傳奇,直到五六年前,老太太創造的風格使其在75歲高齡突然出了大名。為了舒緩晚年的神經緊張和病症,草間彌生每天堅持畫一種紅黃對比色背景上的圓點圖案,這種圖案風格又被用到造型類似南瓜的雕塑上,成為著名的草間彌生風格。

草間彌生在美國的十幾年,正值波普藝術的興盛期。多年以後,當評論家們重新梳理她的創作歷程時,把“草間彌生式”的瘋狂,歸位於複雜的社會環境:“那是一個‘嬉皮士’橫行的時代,草間彌生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國家正在流行什麼,他們抗議越戰,吸食毒品,追逐東方神秘,尋求外來宗教的庇護,崇尚性解放。很多人開始以打破常規為生,一些人因此變得富有和出名。”

藝術能帶來幸福嗎?

抵達東京拜訪草間彌生並不容易,因為80多歲的高齡及其間歇性的精神分裂症,草間彌生要經常去醫院復診。本來約定的那天去她的寓所,但又被通知改到次日。等我們如約到她位於東京的一棟三層小樓,她又去了醫院。草間彌生1973年回國後為了方便就醫,專門購置了鄰近醫院的這棟樓作為工作室,過著每日往返于療養院和工作室之間的簡單生活。在工作室等了三個小時,終於,草間回來了。草間彌生的一切十分儀式化,她穿著一件密集排列的類似中國古代圓銅錢圖案的紅色袍子,一雙神經質的大圓眼看人十分犀利。在接受採訪拍照前,她要求先等一會,和任何一位以化粧才能見人為前提條件的日本女性一樣,她的助手先幫她化粧,她才正式出場。

考慮到草間身體不適,我們幾個採訪者決定每人只問兩個問題。美國學者寫過不少論文提到草間彌生等日本藝術家對美國當代藝術的貢獻。於是問草間,美國當代藝術的觀念是否受到亞洲傳統的影響,比如日本禪宗和中國書法水墨畫,草間回答,這些問題她以前都回答過了。接著又問,她在美國呆了多年之後重回日本,對日本有什麼感受,草間乾淨利落地説:“日本很落後。”在座者全聽得悶了。接下來沒等再問,草間老太太開始主動發言,內容更讓人驚訝,她的話題突然轉向政治,她説,日本軍國主義給中國、南韓帶來很多不幸,她要代表日本人民向中國道歉。草間的“反軍國主義”論讓在場的另一位日本女批評家和草間的經紀人十分尷尬,經紀人告訴她應集中在藝術問題上作回答。草間似乎很聽經紀人的話,突然又像個小孩被老師批評了似的,很乖地剎車了。

草間的晚年作品回到一種單純的境界,使用的紅或黃的底色是非常漂亮的高純度原色,讓人看著有一種吸毒似的快感,想撲到顏色中去,這種色調也惟有草間的神經特質才能體味,她的精神病症及其自殺故事對其藝術和傳説都起到一種神奇的作用。於是,最後的問題問草間,為何晚年作品一反以前的叛逆作風,形式上變得非常漂亮;草間説:“希望自己的藝術能給大家帶來幸福。”

老太太的眼神乍看銳利逼人,説話基本上低著頭自説自話,偶爾會突然抬頭神經質地看人一眼,但跟人對眼幾秒後,又會像少女般害羞地低下頭。這時老太太非常可愛。

從草間的寓所出來之後,記者忽然想到,草間彌生應付無止境的幻覺的方法,就是將幻覺透過藝術創作呈現出來,她的作品中的那些圓點,其實就是幻覺幻聽來襲時出現在她——作為一名精神病患者——眼前的“失常世界”。觀者走進南瓜,其實就是在感受她的幻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