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明·赫斯特:藝術市場的回擊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3-01-30 08:42:02 |
文章來源: 藝術國際

偉大的藝術家會在市場上攀入巔峰,也會跌入谷底。達米安·赫斯特儘管是時代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但他的作品還是遭遇了驚人的貶值。他是頗有賺錢天賦的藝術天才,推出與作品有關的紀念商品琳瑯滿目,但人們也並沒有忘記2008年那場不顧市場規則的拍賣會——他將兩百多件自己的作品一次送拍。他更在規模龐大的工廠裏大量生産作品,只為打破藝術品財富分配不均的狀況。這些有違限量供應的行徑像是一種行為藝術,但若要持續制霸藝術市場,赫斯特更需要的是了解這個行業的財富規則。

融容入一場簡單抽象派藝術展覽的背景之中並不容易,但達米安·赫斯特(Damien Hirst)在某種程度上做到了。今年一月的一個雨夜,一群時尚人士在曼哈頓清冷的高古軒畫廊裏穿梭,瀏覽墻上挂著的赫斯特的“點點畫”系列,這些作品都是以縱橫交錯的彩色小點構成的。參觀者同時還在空曠的展廳裏搜尋這位藝術家的身影。有個傢夥揮著一本介紹赫斯特作品的書,炫耀剛剛到手的藝術家簽名。向一位保安人員詢問他最後一次看到赫斯特是在哪,他説:“去禮品店看看吧。”

這位藝術家的重要課題就是拿自己擁有的天賦賺錢,禮品店確實是個合適的去處。赫斯特曾經説過,人們買下他創作的斑點主題墻紙“會讓我覺得勁頭十足”。店裏就有一些墻紙待售,相關商品還有滑板(735美元)、咖啡杯(28美元)和信用卡套(8美元)。2000年,赫斯特對《獨立報》説:“我覺得成為名人是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

現年47歲的赫斯特説服買家為他那些大膽創新的作品付出高價:用煙蒂和活體解剖的動物做成的藝術品,甚至還有一個用鉑金鑄造並鑲鑽的人類頭骨。他最著名的作品《生者對死者無動於衷》——一條密封在甲醛溶劑中的虎鯊——賣給對衝基金經理億萬富豪斯蒂夫·科恩(Steve Cohen),售價為1200萬美元。2000年代,他的作品得到了藝術投資者得青睞,除了作品的美學價值,其增值潛力同樣被那些投資者們看重。

赫斯特的作品十分搶手,他依賴眾多助手團隊來“生産”作品,像時裝設計師一樣打造不同的産品線。類似鯊魚這類專門針對秀場的産品提升了更具量産性質的産品的價值,比如那些點點畫。赫斯特的追隨者盛讚他別出心裁的沃霍爾式的顛覆性。但安迪·沃霍爾(Andy Warhol)生前從來沒有一幅畫作賣出5萬美元以上的高價,而赫斯特卻因他的藝術表現形式獲得了可觀的收益。倫敦的《星期日泰晤士報》估計他的身家約為3.5億美元,堪稱世界最富有的藝術家。

儘管名氣很大,但他的作品還是遭遇了驚人的貶值。藝術品市場研究機構Artnet匯總的數據顯示,2005年至2008年赫斯特處於商業巔峰時期,于那期間購買的他的作品再次出售時價格平均下跌了30%。而這個幅度可能還不足以説明下滑的勢頭——從銷售數量的下降來判斷,收藏者並沒有將他們高價買來的赫斯特作品放到市場上出售。2009年以來拍賣的1700多件赫斯特作品中,有三分之一的流拍,用藝術界的行話説,這些作品算是“砸了”。“他的作品表現得非常糟糕,”退休的紐約大學商學教授、梅摩藝術品指數編制者邁克爾·摩西(Michael Moses)説,“有很多作品都是負回報。”

赫斯特的行情暴跌更令人費解,因為此時正值當代藝術市場急劇反彈之際,拍賣會拍得的收入堪比衰退之前最令人暈眩的高峰。而且在看上去本來是赫斯特大有成就的一年,這種暴跌的情形還在繼續。點畫展覽之後,他在泰特現代美術館舉辦了一個回顧展,到場人數創下紀錄。

赫斯特與高古軒均拒絕了採訪請求。赫斯特的私人公司Science Ltd。的首席執行官詹姆斯·凱利(James Kelly)説他的老闆“超越了藝術世界的所有局限”,也並不關心拍賣結果。“某些拍賣的藝術品可以説是以當前的價值更為實際地進行定價,”凱利説,“然而從長遠看,赫斯特作品的價格會很堅挺。”

否定赫斯特的人對此表示懷疑。他們將他的低落追溯至2008年雷曼兄弟崩潰那天進行的一場總計2億美元的拍賣。赫斯特將數百件作品直接出售給了競拍者,無視限制供應量的慣例。“赫斯特弄砸了他的市場,而市場也反過來傷害了他,”藝術投資諮詢公司Artvest Partners的負責人邁克爾·普拉默(Michael Plummer)説,“他違背了這個行業的經濟規則。”

評論人士長久以來對他作品的價值看法不一,但即便是詆毀他的人也承認,他的作品定義了一個時代。“偉大的藝術家,他們總是會攀上頂峰,然後跌落至谷底,”收藏家阿爾伯托·穆格拉比(Alberto Mugrabi)説,“我覺得赫斯特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富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廣告公司高管查爾斯·薩奇(Charles Saatchi)是赫斯特早期的贊助人之一,近年來,穆格拉比和他的家族則成為他最關鍵的支援者。“收藏家必須學會憑眼力購買藝術品,”穆格拉比説,“而不是僅憑道聽途説。”這位橄欖色皮膚的國際享樂主義者坐在紐約派克大街的辦公室裏——沃霍爾的一幅《藍色傑基》(Blue Jackie)靠在他辦公桌後面的墻上——展示他電腦的桌面圖片:赫斯特的四條鯊魚,懸浮在相連的水箱中。“還有什麼比這更驚人?”他問道。

被問及這件作品的名字時,穆格拉比在一堆文件中翻來翻去,冥思苦想,但就是想不起來。忘掉作品名字也不能怪穆格拉比。2008年他買下這件作品之後,就很少看到它。雖然他的家族在辦公室裏放著幾件作品——這位藝術家的一個玻璃藥箱、釘在尖刀上並裝在透明盒子裏的一隻牛心臟——但他們收藏的赫斯特作品大多都儲存在新澤西州紐瓦克和瑞士的倉庫裏,那些動物被從水箱中拿出來冷凍保存。另一套裝置作品包括30頭羊、牛排的兩面、一串香腸、一把雨傘,還有一隻死去的白鴿。“安裝一件作品就會花費不菲。”穆格拉比説。

穆格拉比在蘇富比[微網志]網站上找到了赫斯特作品《假裝神聖》的拍賣條目。“這幅畫在市場高峰時期能賣到350萬至400萬美元。”他説。蘇富比的估價為120萬至180萬美元。“人們很有意思,因為他們喜歡追高買進,”穆格拉比説,“他們不喜歡在價格低廉的時候買東西。突然間,他們能夠以15年前的價格買到這件藝術品,但現在他們卻不想買了。”

為純藝術定價看上去似乎是極少數富豪關心的事情,但經濟學家對此也很有興趣,他們認為這是檢驗根本的價值問題的方式。正如穆格拉比指出的那樣,市場總是以獨特的方式運作:一位藝術家的作品價格上漲時,其需求往往也會隨之增加,因為價格越貴,其代表的地位也就越高。雖然價值通常是稀缺的結果,但對藝術家來説,相反的情形也能成立——一些偉大的藝術家,如沃霍爾和畢加索,留下了浩繁的作品。然而藝術品價值最難以估量的一點是,其完全取決於旁觀者的看法。

弗蘭克·鄧菲(Frank Dun-phy)性情樂觀,一頭白髮,不久前剛剛從赫斯特經紀人的職位上退休。他曾經向赫斯特建議説“一件藝術作品的價值僅僅在於下一個買家願意出多少錢”。他們二人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相識,他將那一時期稱為赫斯特的“搖滾年代”,當時赫斯特正受到推崇,對屈從於交易商和收藏者的情形很惱火。“畫廊方面説:‘我們出售藝術品,你創作藝術品。各不相干。’”赫斯特1995年接受《觀察家報》採訪時説,“而我説:‘我想知道你們把作品賣給了誰、賣了多少錢。’”

經銷商願意接受較小的份額,因為赫斯特正當紅。1990年代,一頭泡在甲醛中的羊羔以2.5萬英鎊出售,倫敦《太陽報》以“瘋了!”的標題報道了這條消息。10年後,一件類似作品在佳士得[微網志]拍出340萬美元。1995年,《紐約時報》報道説,赫斯特的點畫價格在1.1萬美元左右;6年後,他最貴的作品約20萬美元;在市場最高峰時,有兩幅作品在拍賣中突破了300萬美元。“你想要得到的認可是來自市場的,”鄧菲説,“那是你最終的期待:這種作品有市場嗎?”

對於將實際工作下放給按小時計酬的年輕助手去做,赫斯特並不介意。沃霍爾或許是在他稱為“工廠”的閣樓工作室製作他著名的絲網印刷作品,但赫斯特卻擁有一家實實在在的工廠:一個面積約9000平方米的轉換塑膠車間,在英格蘭的斯特勞德鎮上。僱員有數百人,包括金屬工人、動物標本剝制者和其他專業人士。“要知道,人們忘了工廠不光是生産狗糧的地方,”赫斯特在一則用來宣傳點畫展覽的視頻中説,“它們還生産法拉利。”赫斯特不滿藝術界的財富分配。為什麼薩奇和穆格拉比這樣的收藏家就該佔有所有的利潤?赫斯特和鄧菲私下裏為空前的銷售量做了準備,讓工廠大量生産。他們2008年在倫敦蘇富比的拍賣是藝術界從未有過的——有人將之比作一場首次公開募股活動。223件拍品從價格相對較低的鋼筆畫到最引人注目的作品——一頭金牛犢。他們將那場拍賣會命名為“美在我頭顱內永存”。

赫斯特的經銷商對此很不安,並警告説這種做法會損害作品的價值,而高古軒則直截了當地拒絕參加。2008年9月15日拍賣會開幕那天,赫斯特和鄧菲聽到了美國傳來的雷曼兄弟的消息。“那對我們所有人來説都不是什麼好消息。”鄧菲説。他在蘇富比的一個單間內關注拍賣情況,並將消息傳給在一家酒吧內打斯諾克的赫斯特,在這個過程中,鄧菲眼看拍品一件接一件地以高於預估的價格拍出,被出價者推得越來越高,其中包括時裝設計師繆西婭·普拉達(Miuccia Prada)、俄羅斯石油寡頭和許多首次購買者。那頭金牛犢以1860萬美元被一名據傳為卡達王室成員的匿名買家拍下。

那場拍賣會最終總計拍得2億美元,遠遠超過原先的預期。“我一直認為,那本身就是一種藝術,”鄧菲説,“它會永遠留在藝術史上,不是嗎?”

在2億美元的拍賣所得中,赫斯特拿到了可觀的份額,不過他真正拿到了多少並不為人所知。他還讓自己與赫斯特作品市場的動蕩絕緣:他自己的收藏包括傑夫·昆斯、弗朗西斯·培根和沃霍爾等人很有價值的作品。在鄧菲的敦促下,他還採取了多元化策略,購買房産,包括位於英國格羅斯特郡、有300個房間的陶丁頓莊園。“堪稱完美——在他巔峰時售出作品,”斯科特社科夫這樣評價2008年的那次拍賣,“但卻讓他的許多收藏者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