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過後:桑迪颶風將怎樣改變紐約藝術界?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2-11-07 07:05:45 |
文章來源: 藝訊中國

CRG工作室的畫和展墻

作者: Ben Davis

“桑迪”颶風猶如巨獸,撼動著紐約城,從高高的後現代頂層公寓,到被大水淹得一團糟的地鐵線路,無不在其淫威之下負氣吞聲。數千處依舊斷電,百廢俱修尚需時日。其實,切爾西(Chelsea)藝術區那些光輝熠熠的畫廊瞬間沒入汪洋,嘈嘈切切,只是更大的天災中的小小樂章,卻也觸目驚心。此外,還有遍佈紐約的工作室與畫廊空間,滿目淒涼,生存環境已然盡失,或至少是嚴重改變。

幾個月前,當23街的I-20畫廊有根水管破裂,淹了整個畫廊,毫無保護措施的藝術作品遭此橫禍,畫廊主Paul Judelson認為搬回去已不值得。我們拭目以待颶風桑迪將為藝術圈帶來何種影響,這藝術圈早已是貧者益貧,富者益富,損不足以奉有餘——大畫廊的地位空前鞏固,小空間卻漸漸紛然搬離,租金越來越高,觀眾越來越少,一層以上的空間更是乏人問津——諷刺的是,颶風令高層空間的優勢凸顯。

我在26街的辦公室,大家仍在忙著排空水和淤泥,依然眼巴巴地盼著來電。在東河(East River)的另一邊,我那乾燥卻悶悶的公寓裏,我試圖想出一種方式,使藝術能以一種建設性的態度回應這一團混亂。一些相關藝術作品的圖像流過腦際,卻大都冷酷。

桑迪颶風在城中肆虐,當地的新聞聯播充滿陳詞濫調,有些惡搞者將丹麥藝術小組Superflex的錄影作品《水漫麥當勞(Flooded McDonald’s)》(曾參加今年8月在伊比利亞當代藝術中心的展覽“改變的力量!”)傳上社交網路,謊稱這是來自災區的一線錄影。或許如今看過這件作品並誤以為其真實的人愈來愈多,遠遠超過曾在畫廊將其當作藝術品來觀瞧的人數。但與噩夢一般骯髒、混亂的現實相比,《水漫麥當勞》顯得溫順、刻板。

在颶風到來的最初幾小時,店舖騰空,紛紛關門,報道中提及對鼠患的擔憂,我不由得想起Laura Ginn最近在Allegra LaViola畫廊的展覽“明日宴饗將再以捕獲之物為食(Tomorrow We Will Feast Again on What We Catch)”,該項目“想像”了一個反烏托邦的未來,城市中的倖存者靠攝取現有資源為生,藝術家邀請觀眾享用老鼠肉做成的美餐。得知菜譜時,不止我一人老胃欲反!

啟示錄式的奇想,超現實的白日夢……在當今的文化中,沒有什麼如“文明的終結”這一主題更無處不在——從電視中的喪屍片,到小甜甜布蘭妮的舞池曲。如果你想知道紐約曾多少次想像它自身被淹沒、衝垮、圍困、撤空,請(翻墻)觀看無政府主義藝術小組“反平庸聯盟(Anti-Banality Union)”的65分鐘影片《不明之劫(Unclear Holocaust)》,是各路電影中“水淹紐約”場景的超級薈萃,配有一篇長文,關於那被消毒到秩序井然的紐約之焦慮,如幽靈般不散。

然而,我擔心的是,颶風後的混亂顯出藝術是何等脆弱,而非其預言的能力。雖説文化之焦慮一浪又一浪地襲來(去年就有一場極為相似的颶風),這座城市還是毫無防備,措手不及。仿佛被我們消費掉的所有恐怖圖像都只為了告訴我們正生活在怎樣的現實中,而不是警告我們,準備預防。這是藝術家該當深思之事,想像這淒涼的災難如何被製造成圖像和文字,成為有建設性之物,已是當務之急。

在切爾西藝術區,藝術品被浸泡的悽慘照片仍然紛紛不窮,令我觸目驚心的是,浸泡之痕無處不在,水積到多高可以想見。我覺得這頗為鬧心,也頗具象徵性。畫廊的白色空間當然旨在為藝術創造“無所在(placeless)”的情境,使藝術脫離日常的條件。而臟污破碎的墻體令空間可見無疑,提醒著你,這些不過是物質化的場所,需要被維護和保養的設施。

我想,這啟示不止面向商家(他們深知經營畫廊付出的勞動)或藝術家(他們熟悉在真實空間中創造一件藝術作品的物質需求),也面向我們這些藝術展覽的消費者,支撐一切的物質性常被忘記,正是由於所有“物”的奇妙工作,新的藝術才得以浮現,月復一月,在白熾光下,有如統領。這種錯覺是被故意營造的:這種文明的特性,是樂於讓其最高的愉悅遠離日常生活的現實,及其勞動。

藝術資本難以成就——通常需要兩大條件,卻難兩全:大量的創意人群,以及一點一點積累的閒置資金。正因如此,只有倫敦和紐約真正兩樣俱全(柏林有大量的藝術家,市場卻不強勁;迪拜錢多,卻沒有那麼多奮鬥的藝術家)。如今,我們被殘酷地告知,還有第三個隱而未現的條件:物質/物理的穩定性。或許,在颶風肆虐之時,正是這一點令曼哈頓島的地位難保,前途暗淡。

然而,我懷有希望。我們正經歷歷史性的時刻,這時代撼動著一切。或許,桑迪颶風會使藝術更好。我滿懷希望:能有人仗義執言,抵禦氣候變化,對我們未來的所行所事至關重要——如Chris Williams所説,這樣的話題在最近的政治辯論中仿佛無足輕重,兩位候選人談起槍支所有權和無人駕駛戰鬥機卻無比熱烈。無疑,對這些問題的關注需要會聚一體,正如對防止特權買賣等問題的關注。或許,一種新的對當下情況的緊急感將進入藝術生態系統中。

百廢俱修尚需時日,大量重新思考、重新想像的工作亦然。

(申舶良/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