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的大師》系列作品分析之一:《1897年維多利亞女王登基六十週年慶典》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2-07-25 17:56:19 |
文章來源: 藝術中國專稿

“歷史總是充滿著重復”,戴高樂將軍常喜歡這樣説,今年六月初在倫敦舉辦的慶祝女王登基60週年鑽禧慶典自然就讓我們想到了1897年時維多利亞女王的登基60週年慶典。一個多世紀之後,我們得以在電視機前重溫同樣的節慶氛圍,舉國上下為了皇室的光榮而歡慶鼓舞,而慶典本身也不再像當年那樣著有濃厚的帝國色彩。湊巧的是,一週前我們有幸欣賞到一幅十分觸動人的傑作,這件作品來自福布斯藝術收藏館。它在不久前還裝飾著位於倫敦老巴特西宮、有著三百多年曆史的福布斯家族宅邸,現在則由一名中國收藏家購藏。

作品將我們完全帶入一個“美好年代”的氛圍中,同時也貼合了典型的英倫格調。實際上,儘管弗朗索瓦弗拉孟並非英國皇室所尊寵的一位畫家,而是二十世紀初巴黎藝術社交界眾多成就卓越的畫家中的一位,在他的畫家生涯中,他卻曾多次有機會為一些英國客戶完成作品。

這幅傑作屬於“歷史肖像畫”中的典範。畫家在創作中充分借鑒了十七至十八世紀大尺幅油畫的成畫方式。同時,在攝影和電影藝術都已誕生的時代背景下,畫家又採取了一種新穎的、具有革新意義的構圖方法。攝影和電影與繪畫的關係是一個經常被談及的話題,在這方面我想提一下正在巴黎小皇宮舉辦的題為《巨人之作》的西班牙畫家約瑟馬利亞賽荷作品展。這位畫家在其創作的草摹和構思過程中就十分注重在畫面中凸現攝影藝術的視覺效果。而就弗拉孟而言,巴黎高等美術學院收藏有一系列關於畫家在當時代的照片資料。這些照片不僅展現畫家在畫室內創作時的情景,也有他在露天現場作畫的場面,其中尤其包括他與齊奈達尤蘇波娃公主一家在一起時的場景。從照片上可以看到,齊奈達公主和她的兩個兒子,菲利克斯和尼古拉,在他們阿爾康基爾柯斯埃宮的花園裏擺好造型,而弗拉孟正在畫架前為他們畫肖像。也就是説,照片中有畫,畫中又有照片……總體説來,弗拉孟本人也十分勤於社交,與不少地位極高、又十分親法的歐洲和美國的上層社會人士都往來頻繁。要知道,1900年時,從聖彼得堡和紐約還都通行著法語。

然而,這卻並不是一件訂購完成的畫作,即便後來作品被納入了一家英國貴族的藏品中。這幅畫的主題可能的確是吸引到了畫家。確實,怎樣把這一非同凡響的維多利亞女王在位慶典的“要義”,也就是某一種觀點,很好地闡釋出來呢?這就需要一些技巧了,而弗拉孟在這方面正體現了他的才賦。畫面顯然很“滿實”。女王站立在畫面中央,神情威嚴,周圍的一系列物件和人物映襯出了她的雙重命運——既是一名君主,也是一個命運經歷波折的女人。這在當時被歸結為這樣一句話:“她仍在獨自生活和統治,而當她已經是女王的時候,如今圍繞她左右的那些大人物卻大都還沒有出生。”女王一方面看到自己的權力一點點到達巔峰,另一方面,她的生活卻一次次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先是她那個溫存的丈夫,阿爾伯特親王——他在1840年與女王成婚,1861年不幸離世。接著是她的子輩和孫輩中相繼有人離世。自此,一度將白色婚紗引入婚禮風尚的維多利亞女王終其一生都蒙戴著黑紗。她站立的姿勢也與一般意義上以及官方所認可的“端坐的君王”之形象相違悖。

畫作屬於傳統的法國皇家肖像畫,弗拉孟的這一畫面組構方式也與畫家亞森特裏戈創作于1701年的路易十四肖像有不少近似,這幅作品如今收藏在盧浮宮博物館。畫面中的人物和衣裝顯示出同樣的威嚴,後景中幕簾的紋飾和褶皺則都代表了“華蓋”和“皇座”的寓意,並向處在畫面左上方的風景延展開去。弗拉孟對人物的臉部和手進行了著重描繪,其生動形象進一步襯托出了人物強有力的個性特點。女王的眼神正朝向畫面右方,既是在看著她和阿爾伯特親王的一張結婚照片——那是承載了種種權責的年輕時代溫柔而痛苦的寫照——也是在看著將要繼承王位的她的後代。女王的那位長子,威爾士親王正一動不動地佇立著,他後來在1901年繼承王位,成為愛德華七世,身旁的兒子喬治則成為英王喬治五世,也就是伊麗莎白二世的祖父。置放在幾位英國皇族之間的王冠象徵著皇家權力的實際轉交。畫面左側,處在同一層面的幾位人物同樣體現了維多利亞的權能繼承,但這部分權能落實在了其他歐洲君主政體。從中首先就很容易認出德皇威廉二世,他的母親是維多利亞女王的女兒。有著翹曲鬍鬚的他自1888年起登基成為德國君主。他的左側分別是自1894年起在位的俄羅斯沙皇尼古拉二世、維多利亞的曾外孫。最後那位光禿著頭的就是自1913年起在位的希臘國王康斯坦丁一世,他的妻子索菲是維多利亞女王的外孫女、威廉二世的妹妹。承襲了希臘方面皇族血統的是現今的菲利普親王,伊麗莎白二世的王夫。這幾個王族身後,是被一片青灰色黯淡天光所籠罩的聖保羅大教堂,以及大片集聚的人群,畫面左上方則能隱隱看到“PAX”的字樣,那是拉丁語的“和平”一詞。在當時,倫敦仍還名列紐約和巴黎之前,位居世界最大城市。在景致描繪方面,弗拉孟顯得很是細緻,畫面遠景中呈現的聖保羅大教堂以及陸德門山前的棧道也表現十分準確。畫家居斯塔夫多雷在1872年創作的一幅著名雕版畫中完好地表現出“涌動的人潮”的畫面,弗拉孟對此也有所借鑒。畫中的節慶氣氛還通過人群上方的一排排旌麾、以及星星點點的飾旗有所體現。

再回到“灰色調單色畫”的技巧上來。弗拉孟是從十八世紀的新古典主義中汲取了靈感。這一技巧曾被大量運用在洛可可風格作品的初稿中,也尤其受到畫家弗朗索瓦布歇的親睞。這種技巧能加強立體的視覺效果,使得所表現的畫面具有一種宏壯感。弗拉孟由此巧妙地使整個場景有了一種“石化”的效果,賦予其一種永恒的寓意。也正是這種“不真實性”使畫面帶有了一層隱喻的含義。這也是繪畫較之當時已經逐步發展起來的攝影以及才誕生不久的電影藝術所具有的優勢。弗拉孟描繪的這一慶典場面既真實又具有譬喻性,而這是感光生成的直觀畫面所無法實現的。他向“古典畫派”所借鑒的這種灰色畫技巧也呈現出一種詩意,一種世紀末典型的對於過往十八世紀的追念。和不少其他畫家一樣,弗拉孟代表了美術界的貴族,認同君主政體和英國文化。在尚未受到王族們的親睞時,弗拉孟就已經相當富足。他有好幾處地産,在凡爾賽地區還擁有一座城堡。總之,這既非初出茅廬的年輕氣盛,也不是浪跡天涯的放蕩不羈,而是極有天賦,又具格調的一位畫家。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為什麼一個中國藏家會對弗朗索瓦 弗拉孟的作品感興趣呢?初入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時,徐悲鴻就選擇到這位弗朗索瓦弗拉孟的畫室學習,這或許是冥冥中的某種巧合,也或許是歷史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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