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幅米羅版畫1月15日起在上海美術館展出,收藏這些版畫的李焱然對《東方早報·藝術評論》表示,米羅版畫其實來自日本藏家,而日本藏家則是購于泡沫經濟時期。事實上,中國當下正在崛起的富豪階層的年齡,恰與當年日本泡沫經濟那一代所處的年齡相符。而這是否預示著同樣假以藝術名義的財富爭奪戰悲喜劇會在中國大地上爆發?
數年前的某一天,建築師李焱然在西班牙巴塞羅那街頭閒逛,錯過了原本計劃中的目的地高迪公園,拐入了另一個街口,陰差陽錯地走進了不遠處的米羅在巴塞羅那的故居——現已成為米羅博物館的樓裏。
與米羅作品偶遇的那一刻,正在投身於中國如火如荼的房地産開發項目的李焱然並不曾預見到未來不久的某一天,自己會成為中國最大的米羅版畫收藏者。而這些狀如孩童般塗鴉的西方現代主義藝術家的畫作,在藝術取向深深植根于中國傳統藝術教育和美學趣味的土壤中的中國人眼裏,自然是相悖的,但這樣的相悖,似乎並不妨礙財富擁有者對於佔有“人類精神産品”的快感。
155幅米羅版畫1月15日起在上海美術館展出,展期三個月,這些版畫,都來自現任上海世貿控股公司董事長李焱然的一次私人收藏。而李焱然的這批米羅版畫收藏的上一輪主人,則是日本藏家。他對《東方早報·藝術評論》表示,他收藏的米羅版畫共有260余幅,但受上海美術館的展廳面積所限,挂上去的版畫又取了下來。155幅,是定下的展覽空間中最合適的展出作品數量。
米羅版畫購自日本泡沫經濟時期
2010年,日本方面和世貿公司有一個項目上的合作計劃,對方是經營日本料理原料的大財團。因為中日雙方的項目合作涉及資金十分巨大,日本方面為表示誠意,願意把珍藏的米羅作品作為項目的一個組成部分,贈送給世貿公司,增加雙方感情的同時,也增加合作成功的籌碼。且此項米羅版畫轉手所涉及的全部稅費、運輸費用,都由日本方面承擔,日方負責將這些版畫送抵李焱然在中國境內的辦公室為止。
2010年盛夏的一天,李焱然和一位年過八旬的日本老者去往位於京郊的內林私人博物館,樸素的灰色小樓掩映于綠樹間,外觀雖不起眼,但步入內裏,卻有一萬多平方米的展示空間,這位老者珍藏的數百幅米羅版畫作品挂在其中,並不顯得擁擠。除了米羅,這位老者的私人博物館裏還藏有另兩位西方現代藝術家畢加索和達利的不少作品,收藏之豐,讓人不由聯想起1980年代起日本泡沫經濟時期,西方藝術品在日本曾經掀起的狂潮,卷走的財富。這位日本老者所擁有的米羅版畫每一幅都有藝術家的親筆簽名。
日本藏家向李焱然提供的每一次拍賣會上的記錄原件顯示,它們被日本收藏家納入囊中的年代也基本集中于1980年代,幾乎都是日本人從佳士得、蘇富比兩大國際拍賣巨頭手中斥鉅資拍下的。那個經濟狂飆的年代,日本各大銀行爭先恐後地降低門檻,為一些藝術品投資者大開貸款之門。報紙、電視天天都在大講藝術品投資的鉅額利潤回報。日本富豪之間的藝術品購買攀比,一如今天中國煤老闆購置悍馬的豪情。
尤其到了1989年年底,日經指數創下了38975點的歷史天價,一些在房地産、股市獲得鉅額利潤,富得發狂的日本人更是把對西方藝術品的渴望推向了極致。佳士得、蘇富比兩大拍賣巨頭看到了日本新富們急切尋找投資入口的渴望和歐洲舊貴族們羞于啟齒的經濟窘境,他們一面勸誡貴族們取出自家收藏的藝術品交由拍賣公司拍賣,體面地兌換現金,一面通過誇張的廣告、豪華的預展,向日本暴發戶們炫耀歐洲藝術家節節攀升的黃金含量。
1988年11月28日,日本零售業巨頭三越百貨公司在倫敦蘇富比以3850萬美元買下畢加索的名作《雜技演員與年輕丑角》;西武百貨公司則以13億日元購得莫奈的名作《睡蓮》,日本的美術館也展開了空前的“大換血”,購置了大量的西方藝術品。1994年,東京都現代美術館以鉅資購買西方繪畫作品,僅美國波普藝術家利希滕斯坦的《發帶少女》就花了6億日元。金融大亨高橋治憲購買德國現代藝術大師基弗的11幅作品花了逾千萬美元,地産大亨鶴卷購買塞尚的《水中倒影》也花了500多萬美元……
當凡·高多幅同題材作品中的一幅——《向日葵》以近60億日元(合2250萬英鎊)的價格在倫敦佳士得被日本安田水上火災保險公司的後藤泰男買走,在警察的重兵保護下告別了倫敦的當天,英國和日本的各種媒體陷入冰火兩重天。前者充斥著紳士們無力回天的哀嘆和反思,後者則詳盡回放著本國富豪在異國領土上恣意揮霍財富、征服歐洲對手的真實場景,盡情釋放出小國大民久壓在心的霸主胸懷。
根據日本海關統計資料,1987年1月至8月日本從海外購入87萬多幅畫,總金額734億日元。其中從歐美購入的名畫有12000多幅,約685億日元,平均每幅畫價約538萬日元,其中包括畢加索、凡·高、雷諾阿、塞尚以及莫奈等著名畫家的作品。截止到1989年11月,蘇富比和佳士得拍賣行所賣出的世界名畫中,美國人只購買了其中25%,歐洲人購買了其中34.9%,而日本人的購買量達39.8%,成了拍賣行最大的買主。僅1990年一年,日本人收購世界名畫就花了33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