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劉三姐》大獲成功、《印象·麗江》隨即跟進,如今,“城市印象派”大師張藝謀和他的“印象鐵三角”在西湖完成他們印象系列的第三篇。他説,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誰見過天堂?我們就做一個天堂。
繼《印象·劉三姐》、《印象·麗江》之後,由張藝謀、王潮歌、樊躍的“印象鐵三角”又把目標鎖定了西湖。受杭州市政府的邀請,這三位導演將為杭州西湖創作大型山水 實景演出《印象·西湖》。該節目將於“2006杭州第六屆世界休閒博覽會”舉辦期間正式開演,並作為杭州市的旅遊文化標誌性項目長期運營。
北京以話劇《茶館》為城市文化標誌,上海自得于自己的爵士樂底蘊,成都邀請三寶為之量身定做歌劇《金沙》,桂林人告訴你不看《印象·劉三姐》就不算來過桂林,而麗江則不僅僅滿足於雪山音樂節、開始操盤《印象·麗江》。中國城市正集體處於自我表達的迫切心態當中,這種強烈的表達欲促使城市不再有耐心等待外來者的緩慢進入和體驗,它們需要的是一種濃縮的、即時性、高效率的文化灌輸。
但即使在《印象·劉三姐》早已大獲成功的今天,三位導演似乎還是很苦惱外界對他們表現形式的質疑。在“是什麼”的終極追問之下,他們似乎更期盼有人問“不是什麼”。
《新週刊》:為什麼選擇西湖?
張藝謀:應該這麼説,是西湖選擇我們。《印象·劉三姐》成功之後,有十多個城市都在邀請我們,包括杭州。我們一直在猶豫是否有把握做,因為西湖太有名了,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考慮我們才開始這件事。
《新週刊》:你曾説過《印象·西湖》的劇本釋放了西湖的靈魂,你怎麼理解西湖的靈魂?
張藝謀:(笑)這句話真是我説的麼?我能説出這麼好聽的話?
西湖給我的感受是一個非常有文化的想像空間,你真正來到這個湖面看也許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它能讓你産生那麼多從古到今的聯想,那些美麗的詩句似乎都浮現在眼前。這種想像力也許就是西湖的靈魂,我覺得藝術最重要的特質就是想像力,用在這裡再合適不過了。我希望能最大限度地釋放出西湖的想像。
《新週刊》:你説到的是過去的文化積澱,那它和現在的聯繫呢?
張藝謀:我會用現代的手法來表現。西湖承載了歷朝歷代文人的想像,那些歷史沉澱是古人的想像、古人的主觀創作。我認為這種想像更多的是“説得多、見的少”,或許古人只是看到一個片斷,根據那一點點感覺就依靠想像力,創造出那些詩篇。我們也是用現代的手法,用現代人的觀念,用現代人的角度,把古人的意境結合在一起,做一個有跨度的創造。
《新週刊》:把漫長歷史時間段裏的想像用一場戲的時間灌輸給觀眾,會不會反而限制了觀眾的想像?
張藝謀:實景演出不是一場戲,是我們獨創的一種方式,它是一種在真實山水之下的視覺效應。也許有情節,也許無情節,也許有人物,也許無人物,不一定是故事,更多的是一種蜻蜓點水式的情境。
樊躍:它的觀賞方式有些像繪畫。我可以舉個例子,比如羅中立的《父親》只是一個標準表情,卻引發了觀者眾多的想像和闡述,這就是畫所提供的想像。
張藝謀:是這樣的,它就是一種情景,一種讓你自己參加進去的感覺,它不是一個故事,甚至可能不是一個片斷,更大程度是用自己的感受去補充它。
《新週刊》:“印象”系列的內在聯繫是什麼?
張藝謀:我們有意識地保留這兩個字,是因為這兩個字很好地代表了我們的風格,是一種印象,是驚鴻一瞥,不是傳統表演。
其實我們發現,觀眾很現代,他們産生了非常強烈的感受和聯想。實景演出不是傳統的戲劇表演,不是故事不是情節,不靠戲劇性來推動,很大程度來源於視覺和聽覺,幾乎是它的生命。
“印象”系列目前都是實景,以後還會有,我們的考慮標準是能不能和那裏的山水産生靈感,有沒有啟動點。
《新週刊》:據説《印象·西湖》在風格上會很國際化?
王潮歌:實景演出是我們獨創的方式,這是我們中國人自己對自己的文化和山水的詮釋。比如《印象·劉三姐》表達的是那塊水土上人民的勞作、情愛、夢想,這是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的,沒有理解障礙。它是一個人類的情感,而不是一個地域的情感,這是它國際化的地方。
劉三姐的故事誰都知道,但當我們沒有這個故事還是劉三姐麼?但是是的,因為它誕生的基礎是劉三姐的靈魂。在西湖也是一樣,即使我們很費筆墨地把白蛇、法海的故事表現出來,它就是西湖麼?再充分地表現,也是挂一漏萬。所以,我們定位在當今的人、今天的你和我到達這個地方,對這個地方獨特景觀和人文的印象。如果這個印象和你心裏的感覺契合的話,這應該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
《新週刊》:這種以形式來讓人體會內容的做法具體會怎麼表現?
王潮歌:我們想做一場西湖的雨。煙雨的西湖將會是核心表現,一把傘、一片荷葉、一棵柳樹、一座塔當它都被雨淋濕的時候,我覺得這個想像空間就存在了。在一場別開生面的雨裏,一切都會淋濕,一切都像記憶,一切都像夢,把我們的夢展示給你們看。
張藝謀:在湖面上沒有任何支撐,是需要很特別的手法來完成的。雨的色彩,雨的味道,雨的聲音,雨和自然景觀的融合,那種潮濕的感覺,在雨中看到的橋、行人,特別適合來表達西湖朦朧的詩情畫意。
王潮歌:我覺得《新週刊》可以在觀念上做一個引導。
我常常被人問到:有故事嗎?有情節嗎?是這樣嗎?是那樣嗎?我倒很期待被人問:你要是沒故事、沒情節,所有都沒有,我看你怎麼做?
我們拿出一個東西,是什麼先不説,它不是什麼我很清楚了,這實際上是我們的貢獻,我們的創造力。可不可以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做一個不一樣的東西。現在的狀況是我們作交流的時候,我很難過的是,他們總是有框架,總是在問你們是在我這個範圍裏麼?所以我們總是被逼無奈地回答,其實不太是。最想説的話是“你乾脆別問了,你看吧”。
《新週刊》:我覺得這是因為觀眾和藝術家的立場不一樣,觀眾在做加法,他在想他需要什麼東西,而藝術家在做減法,想的是我可以不需要什麼東西。
王潮歌:我們這兒減了,我們那兒還增了呢。開始做“劉三姐”,你這個擔心的確是存在的,可是現在的票房和口碑證明觀眾是能跟著你走的。所以我們會在西湖上放開手腳,想像力的延展和形式的創新上會放肆一些。
《新週刊》:但這畢竟還是對城市形象作展示的作品,而人們對一個城市都有著固定的文化想像,你們會怎麼處理這種想像?
王潮歌:迎合。這個想像一定要迎合。
張藝謀: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領略,但長期以來這方水土、這裡的人的文化積澱到了今天,形成一個對西湖的基本認可,這是不可顛覆的基本支點。這也是對當地文化的最大尊重。“印象”兩個字我倒覺得可以拆開來説,它是立足於大家廣泛認可的“印”,但觀看的時候也會闡發出新的“象”。
樊躍:我有一個不太相同的看法,那些名詩名句我認為當時古人創作的時候是極為個性化的,但現在流傳下來卻變成了大家的共識。現在大家一味追求所謂共性、是否符合共識,卻恰恰忘記了當初的創作者其實是很獨特的、很自我的。實際我們要做的就是能不能為受眾提供大的想像空間。
張藝謀:你可以用非常現代的觀念來表現一場雨,但讓人想到的卻是最古老的詩句,這就跨越了五千年、三千年。
《新週刊》:所以,這實際是抽掉時間概念的表演?
張藝謀:對。它能夠完成它的聯想。它首先要好看,而觀眾馬上能夠聯想到那首最有名的詩句,那多有意思啊。我們就想這樣。
另外,無論我們用什麼方式去表達西湖,首先它一定是好看的。藝術家講理論是天花亂墜,但好不好看最重要。而且實景演出是很嚴酷的,天天演,要是不好看三個月就關門了,它給我們提的最高的要求就是好看,賞心悅目的好看,甚至超乎想像的好看。在好看之中,觀眾才能體會到創作者的苦心、個性、傳統和當代的感受。
《新週刊》:對於“好看”這一要求有什麼具體手法?
樊躍:(笑)我現在還不能透露。雨,大家都有印象,不過到時候你看的時候,我相信你會感受到一場非常特別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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