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戲劇出版社原話劇編輯室主任 朱以中
很高興看到《話劇皇后:一個時代的戲劇記憶》這本書的出版,談談我的感想。
1995年左右我在出版社編過北京人藝老藝術家的不少書,我也寫過一本朱琳的傳記。這本傳記和今天出版的書相比就顯得比較單薄了。遠不如這本書內容豐富和精彩。
應該説這些書在當時出版,對弘揚藝術傳統有積極意義的。由於經濟大潮的衝擊,出版類似專業研究圖書的困難就越來越多了。
三十年過去了,近期話劇研究院的趙紅帆女士告訴我她要寫一本新的朱琳傳記。她得到朱琳的家鄉政府宣傳部門的大力支援,用了一年多時間詳細採訪了朱琳老師,能夠寫的很深入細緻。我和趙紅帆説,你的運氣很好,有政府部門的支援,又有很充裕的時間,展示的空間很大,都比我們那時強。記得我那時採訪,時間不長,兩個月左右的時間。那時,朱琳老師太忙了,刁光覃老師病重住院,她要經常跑醫院照顧他,她儘量抽空接受我的採訪。而每當她談起往事,就忘記了一切,進入了情景,敘述她歷程中一幕幕生動的畫面,使我深受感動。
讀了新書,我感到,這本書內容很豐富,立足點比較高,對朱琳的認識比我們的認識大大提高了一步。我們那時只是把她定格為中國優秀的演員,話劇藝術家,而這本書的組織者和寫作者已把朱琳定位為“跨越百年風雨,以話劇喚醒民族之魂”的藝術家。朱琳對於海州,遠不僅是海州出身的全國知名演員,而是海州出身的民族文化的脊梁,一個民族文化的品牌,一個文化豐碑。“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他們就是站在這樣的高度來認識朱琳,給我們很大的啟發。
不是有本書叫《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嗎?這本書就是回答:朱琳這個文化瑰寶是怎樣煉成的?
讀了書,回憶我們知道的朱琳的故事,我認為有以下幾個方面可以理解為什麼説她是一個文化品牌,文化瑰寶。
一,從受群眾歡迎,和人民心連心的角度看。她所以受歡迎,是因為她始終和民族人民共呼吸共患難。現在年輕人不是很崇拜走紅地毯的影星,影后嗎?朱琳一生沒有走過那樣的紅地毯。她走的紅地毯就是人民的火熱的生活。她演戲的情感是長期火熱的革命鬥爭中錘鍊出來的。她的感情與民族,與人民緊密相連。她學戲不是為了名利,是為了民族危亡,她演戲生涯就貫穿者不怕犧牲,艱苦奮鬥的精神。她演戲就是為了喚起民眾,投入鬥爭。正因為如此她的表演充滿了激情,非常真實感人。
從書裏可以看到,朱琳從幼小時,在家鄉就顯示了民族擔當,有愛國的赤字之心。從她的童年開始,她就比別人經受更多的磨難。自她出生後,因母親貧窮,忙於生計,無暇照看襁褓中的她,上班時就把她捆在床上,下班時再喂她。這樣,每天母親一走,無人呵護的她就只能放開嗓子大哭,哭到母親回來。一直哭了七八個月。奇怪的是她嗓子沒有哭啞,反而底氣越來越足,哭出了一個十分倔強的性格!
獨特艱難的環境養成了獨特倔強的個性,她的一生正是沿著這條軌跡前行的!這頑強的鬥爭精神就是我們寫的書的主線。
抗戰爆發,她一個只有14歲的少女,就毅然離開就讀的學校,離開家鄉,離開母親,參加演劇隊,開赴抗戰前線演出。她的個性在在戰火中錘鍊成非常勇敢和堅強。她曾説過:“經歷過戰亂生活對她是極大的鍛鍊。”她説“八年抗戰我什麼慘烈的場景都見過,最慘的時候我和10萬人一起逃難。1937年10月,我們逃難到了鄭州。那天,日本人的飛機把鄭州車站全都炸平了。我住在郊區的一個廉價旅館裏,一個炮彈從天而降,把我房間的一半炸沒了,而我被夾在房間另一半的兩堵墻中間,僥倖活了下來。長沙大火的時候,我和田漢、洪琛等人每天都騎車進城去救濟難民,我們隨身都帶著剪刀,如果被日本人抓住了就立刻自殺。以後,我能演好不少戰亂中的女性形象,如蔡文姬等形象,是因為我有這些戰爭生活。
在抗戰初期,她一個未脫稚氣的女孩,跟著演劇隊到湖南、江西抗戰前線巡迴演出。為深入每個師團,每天急行軍,在風雨中趕路,晚上在駐地演出。幾年的時間,他們曾三赴湘北前線,每天行軍幾十里,她的要經常翻山越嶺,長途跋涉。的勇氣和才華得到了充分的展現。朱琳當時回憶道:“抗戰八年,其中我一年多時間在逃難,半年時間生孩子,沒有演出。剩下的六年多時間裏,我演了26個角色,並在在名劇如《大雷雨》、《欽差大臣》、《日出》、《孔雀膽》等劇中扮演女主角。”這些角色都是在她15歲到23歲這個年齡段裏創造的。正因為她始終在體驗艱苦的生活,她的表演都有充沛而真實的感情,觀眾很容易被她的真誠的表演所震撼。
二,她作為的一個文化品牌,一個文化瑰寶中從藝術上看,她是發展開拓民族文化的典範。她是話劇演員,她演的話劇已逐漸拓寬了話劇藝術的表現形式,達到一個新的很高的水準。她能博採眾長,融會貫通中外文化藝術的精華于一身,特別在民族文化開拓上做了很重要的貢獻。
她自幼參加文化工作後,在演劇隊等藝術團體工作和學習,長期得到中國著名藝術家的指導,和很多優秀的藝術家合作,使她深受教益。她在藝術實踐中很善於學習,善於汲取祖國各種優秀的文化傳統。這就使她能不斷拓展自己的創作領域。她學戲曲,學唱歌,學習中國的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優長。一方面,她努力學習民族戲曲,借鑒戲曲的精神和形式,注意用鮮明的形式體現內在。另一忙面,她能運用民族戲劇的美學精神,提高形象的審美價值。
她創造的話劇角色,能從中國戲曲中吸取不少精華,這在她演的《虎符》《蔡文姬》《武則天》包括演《雷雨》,都是很突出。直到晚年她演的一些外國戲裏如《貴婦還鄉》《推銷員之死》等,我們都能看到她表演外國人時用我國傳統戲曲的表現手法。
因此她的表演具有中國氣派和風格,有一般話劇演員不具備的表現力和藝術力量。另外,她的表演有較高的美學追求。她力求表演有中國民族傳統的意境。
很多評論都説,她的表演很感人,但不只於此。她的表演有詩意,能有一種詩的境界。藝術大師黃宗江説,看她的表演,聽她的臺詞,越聽越有味道。如同飲她家鄉淮陰的美酒洋河大曲那樣,感覺回味悠長。
三,她作為作為一個文化品牌,文化瑰寶,重要一點是她從不故步自封。她總是跟隨時代前進,不斷克服自己的不足和局限。她有強烈的探索精神和創新意識。
曹禺先生《攻堅集》的序裏讚揚北京人藝的藝術家們是“攻堅的戰士”,他們不怕攻堅,走過了“追求藝術理想的艱難路程。”,朱琳一生在文藝作上不斷攻堅克難,無愧於這“攻堅戰士”的稱號。解放前,20多歲的年齡她攻堅下那麼多角色,成績斐然。建國後,朱琳在北京人藝有三次大的攻堅,即第一次學習斯坦尼體系,攻下《雷雨》和《佈雷喬夫和他的人們》;第二次攻克民族化,演出三個中國歷史劇《虎符》、《蔡文姬》、《武則天》;第三次則是對現代戲劇美學觀念的攻堅,主演了三個外國名劇,即《貴婦還鄉》、《推銷員之死》、《洋麻將》塑造三個有很高的美學價值的藝術形象,攀上又一個高峰。這三次攻堅跨度達35年,前兩次在她三十多歲時進行的,而第三次是在她花甲之年進行的。
上述有關朱琳在成長的經歷和藝術藝術道路,在和我們採訪中她都談到過,幾十年過去了,事情還是這些,但我們的認識提高了大步。為什麼?我理解,朱琳的表演藝術已成為我國一種優秀傳統文化。對這樣一個優秀傳統文化,必須不斷進行深入研究和挖掘,以此為新時代的文化創新提供豐富的資源。總的目的就是推動民族文化事業不斷向前發展。
我深信,再過一段時間,新的研究者對朱琳藝術的認識會有更新的發展。
中國戲劇出版社原話劇編輯室主任 朱以中
2024年12月18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