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劍
編者按:
2022年8月20日下午,由中國網藝術中國和藝文力公司聯合主辦的藝術賦能鄉村文旅:黔東南公共藝術行動論壇在貴州黔東南兩湖會館舉行。來自北京大學、浙江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學院、中國藝術研究院等國內頂級院校的專家學者,匯聚榕江縣兩湖會館,以“大地之書,不止于藍:黔東南公共藝術行動”為案例,圍繞“藝術賦能鄉村文旅”話題進行了深入研討。此次論壇為文化藝術賦能鄉村振興從鄉村文化價值、鄉村節慶、非遺文化、鄉村文化産業、鄉村文化人才等多個角度提出了嶄新的思路。
本文為浙大百人研究員、博導肖劍在論壇上的發言實錄,經作者本人審校。
尊敬的各位嘉賓和領導,大家下午好,我今天給大家分享的是藝術節慶和城鄉形態。為什麼要講這個主題?主要是因為目前藝術節慶在城市和鄉村中的功能已經非常突出了,像榕江公共藝術周,其實也是以一種藝術節慶的形式組織各方資源,搭建一個平臺。我們今天能夠來到這裡,在一起對話分享,其實都是有公共平臺和節慶屬性的。
首先我想談一個感覺,我最近在珠三角地區做策展項目,看到了很多工業遺産的遺址。當我看到這些遺産的時候,我會想,當我們面對這些邊緣和廢棄的狀態時,我們會有什麼感受?我們要對它進行什麼樣的藝術改造?我們應該用怎樣的藝術精神和技術手段把它轉化出來。
先舉一個杉本博司作品《劇院》的例子,他在表現工業遺産時,主要就是通過拍攝的手法還原遺産。這給我的感受是,工業遺産裏是沒有人的存在的,所以我們面對的素材、生發的感受就比較單薄。但對於藝術節慶來説,其實最重要的還是人,這也是無論在鄉村還是在城市裏做藝術節慶最有意思的部分。另一個例子是“跳格”國際舞蹈影像節裏二高表演的作品,這個作品是在村莊裏完成的,藝術家的行為藝術與村莊緊密結合,這個空間裏有表演者,有村民,有圍觀的群眾,整個空間是共用的,沒有等級的劃分,沒有舞臺上和舞台下的區分。表演者的行動、大家所享受的表演內容呈現出的是一種融合。
接下來我想談一下公共藝術節慶的歷史。無論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內,公共藝術節慶一開始都是在城市的中心舉辦的,但是隨著時間的變化,它從中心走向邊緣,從劇場走向街頭,這裡的中心和邊緣指的是中心城市和邊緣城市,比如戛納電影節,還有阿維尼翁戲劇節,都是發生在國外的三四線城市中,這體現了當時藝術的反叛和先鋒精神。在這樣的趨勢下,如果我們只關注主流,就會遺漏很多邊緣性的東西,多樣化和差異化的精神就會慢慢消逝。
我還想介紹幾個近十年來我在國內外自己採訪和調研的案例。首先是洛迦諾電影節。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一點是比起更注重專業性和評審制的戛納電影節來説,洛迦諾電影節非常注重公共性。極具公共色彩的大廣場裏坐著的不僅僅是電影人,還有很多洛迦諾本地人。我最近走訪榕江時發現,那些寨子的公共空間裏,有人在大擺宴席,有小孩子在旋轉木馬上歡樂地玩耍,我覺得這個地方就跟我在洛迦諾感受到的一樣,是一個具有共用性的空間。其次是迪拜電影節,這也是一個非常具有本土影像語言色彩的節慶活動,注重本土內容的轉化和表達。
這在中國也是一樣的,一開始,電影節其實都發生在北京上海等中心城市,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二線、三線城市也都開始有了城市藝術節慶的形式。小城市的優勢其實是比較大的,因為它可以基於中國新的發展政策,在發展新型城鎮的任務下,重新整合資源,提出新的模式。
另一個例子是來自於我當時參加的方裕鄉村戲劇節的,當時覺得很有意思的一點是被邀請來的很多是國際性的團隊,比如圖中展示的是一個日本團隊在表演莎士比亞的劇。我在採訪這些日本團隊的時候,他們跟我説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在這種寬敞的、露天的古戲臺上表演,以前他們都是習慣於在封閉舞臺上表演的。而這個空間不再有舞臺上和舞台下的區隔,下面觀看的村民可能就是在磕著瓜子,一邊聊天一邊看戲劇,和我們一般看戲的樣子是不同的。這裡當然也有布爾迪厄提到的品位的區隔問題,但我認為我們可能在想像鄉村的形態或者鄉村的發展,村民自己有著多樣的自主看戲的方式,有著觀察節慶或者參與節慶的形式。
另一個是烏鎮戲劇節,這是一個比較成熟的案例。我認為它有趣的點在於“烏鎮嘉年華”環節,鼓動了非常多古鎮裏的人來參與,打破了以戲劇為中心的模式,變成了類似于參與式藝術的形態,在這種情況下,烏鎮戲劇節的社區感比一般的電影節或者藝術節都要強一些。
還有一個案例是平遙電影節,我感受到大城市和小城市的不同。在大城市舉辦電影節或者是看電影的時候,其實還是維持原有的模式,因為大城市空間資源緊張,所以可能沒有這樣一個“電影宮”的形式。很多人去參加北京電影節,可能就是在某一段時間之內,去到不同的影院看電影。但是平遙電影節裏有這麼一個“平遙電影宮”,很多人説他們在平遙找到了一種烏托邦式的自在感,我覺得就是因為空間的集中,他們在這裡獲得了與城市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休閒方式。這是平遙電影節的定位和內容。
從平遙電影節中可以強烈地感受到藝術節慶在中國文化語境和實踐下的特點,在這樣的環境生態裏,主體性的建構和本地化的生産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繫。比如我剛剛提到的迪拜電影節,還有方裕村戲劇節,都有著很強的主體建構。那麼節慶對於小城市的意義是什麼?比如給小城市提供了平臺,在這個平臺上,它不斷地與他者相遇。“他者”包括兩個層面,從中國的城市化系統來看,小城市遇到的他者是經濟和文化程度較高的一二線城市。因為處於比較邊緣的地位,小城市進行主體性建構的文化動力也被激發了。從全球語境來講,小城市面對的他者既是其他國家的小城市,也是東西方在進行權力競爭和制衡中形成的一個自我與他者。
榕江也面臨著同樣的局面。比如説我們在打造公共藝術節時,有其他一二線城市的人來,可能也有其他國際性的群體會來。所以我認為尤其是在小城市裏,公共藝術節慶就可以體現一個平臺的功能。
我的演講結束了,謝謝大家。
(文章來源:肖劍)
作者簡介
肖劍,浙江大學“百人計劃”研究員,美學與批評理論研究所博士生導師,英國拉伕堡大學媒介與文化分析博士,兼任國際文化研究學會(ACS)理事,浙江省美學學會常務理事,青雲文社研究所學術主持,墨爾本大學公共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員。發起“藝術與媒介”(AMF) 國際論壇,原英國《Nottingham Evening Post》記者,英國“New Art Exchange” 美術館策展人。中國美術學院校外指導老師,積極參與當代藝術與公共討論,與藝術機構、藝術家合作研究與創作。出版英文專著《Punk Culture in Contemporary China》(中國朋克研究), 中文專著《影像-城市-歷史:1891年以來深圳的變遷與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