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當一個勵志作家有多難

時間: 2015-05-07 15:19:43 | 來源: 藝術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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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墉的座右銘是“超越自己”,他説:“當你看到更高的山頭,就要勇於從這個山頭走下來。”

如果給上一代美籍華人畫一張標準相,那就是劉墉的樣子。分頭、眼鏡、正裝襯衫、吊帶西褲,正式場合與非正式場合的差別在於有無領帶。這樣的裝束幾十年不變,這幾十年裏,他的中國讀者穿過校服、西裝、衝鋒衣、休閒服、老頭衫……劉墉卻至始至終將自己裝在西服裏,用台灣話講就是很“ging”——“硬撐”的意思。

當我見到劉墉時,他還是如上述的“美籍華人標準相”,但細看發現也談不上硬撐,襯衫是棉布的,領口不太挺闊,十分舒適自在。這件襯衣看上去有些年頭,閒聊時劉墉開太太的玩笑,説太太幾十年的衣服都還在穿,一方面是節儉,另一方面是想證明自己身材沒變。劉墉自己何嘗不是幾十年不變,在他的個人簡介裏有學生時代至今的照片,裝束沒變,身材沒變,甚至表情都沒有變。

事業上,劉墉則玩盡了72般變化,除了大家熟知的畫家、作家、演説家、慈善家等身份以外,他曾經還是詩人、話劇演員、新聞記者,這些都並非淺嘗輒止的泛泛興趣,1971劉墉曾獲中國新詩學會頒“優秀青年詩人獎”;同年主演“紅鼻子”舞臺劇獲話劇欣賞演出委員會頒“金鼎獎”;1976製作中視《時事論壇》節目,獲金鐘獎;1977獲綜合電視週刊選為“最受歡迎電視記者”,獲選後旋即辭去中視記者工作,此舉動令人費解,他解釋説:“當你看到更高的山頭,就要勇於從這個山頭走下來。” 師造化者以自然為師

下一個山頭是什麼?次年劉墉赴美,應聘為維州丹維爾美術館藝術家。走得決絕,多少有負氣的成份,他一直努力在台灣從事這個職業,但總因年輕被拒絕,台灣畫界認為年輕人將來有的是機會,當下應將這些資源留給前輩。而美國維州丹維爾美術館毫不猶豫的接受了他,是年劉墉29歲。創作之外,駐館藝術家有另外一個工作,被上流社會請至私人聚會,裝腔作勢地端著紅酒杯,講解藝術,劉墉説“煩死了”。兩年後他又應聘為聖若望大學專任駐校藝術教授,名為“駐校”實為“放養”,藝術家可以將自己放逐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學校知道你的行蹤即可。那麼大學聘請這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藝術家有何意義呢?劉墉説,當一個文化機構有足夠的能力時,會支助藝術家,使他們免於衣食之憂,充分發揮創造力。比如大富豪會買一些奇奇怪怪的藝術品,他買一個“馬桶”,未必真的會陳列,但他用這種方式來支助藝術家的創造力。比如那麼多國家執著地往彗星上發射火箭,十發九不中,卻仍然要去做。很多事在今天未必有意義,它的意義在未來。

在劉墉一年的行事歷中,常有一項重要行程——外出寫生。他于2012年回到台灣,花數月時間完成八尺巨作《龍山寺慶元宵》。這次寫生並非簡單地臨淵摹筆,劉墉畫的是1940年代的龍山寺,與現實多有出入,為此劉墉考據史料、走訪當地老人,在多達六百人的八尺大畫中融入了幼年回憶、個人想像與故事史實。劉墉這樣描述這幅作品:“是畫、是散文,也是我經營的小説。”

細看這幅畫,的確有著故事性的趣味。比如人力宣傳車和看板上寫著劉墉童年最愛的兩部電影《五毒白骨鞭》及《裏見八犬傳》。龍山寺前有人維持秩序,要求車輛改道,這是因為重要人物將至,便衣和吉普開道車先行佈置。

劉墉作畫像做論文一樣嚴謹,蘇富比拍賣行評論劉墉“在技術上對於鳥的一爪一羽非常深究。”劉墉的寫生冊,如同一本生物圖書,他手邊常放著解剖刀、顯微鏡,他會數鳥的“一級飛羽”、“二級飛羽”的數目,研究它們的振翅頻率和羽毛形狀的關係,也常去博物館看鳥的骨骼,並記錄下來。講到自己飛鳥畫法時,劉墉張開雙臂模擬鳥的翅膀,翅膀向下,身體上浮;翅膀向上,身體下降。他還用手指模擬鳥爪,向我講解鳥在起飛降落時腳趾的細微變化。劉墉説大多數花鳥畫家所描繪的飛鳥,以畫中的姿勢是飛不起來的。我問他是否從西洋畫中借鑒了經驗,他搖搖頭:“西洋畫家也未必如此。國畫家怡情,畫飛翔中的鳥,而西洋畫家畫一隻野雞,都是死了躺在那裏,準備拿來吃的。”

劉墉以自然為師,頗像他所尊敬的前輩黃君璧,在《白雲堂畫論畫法》一書中,黃君璧自序:“習藝一事,不外師人,師心,師造化。師人者以古人為師,師心者以己身為師,師造化者以自然為師也。” 《白雲堂畫論畫法》一書由劉墉編撰,他用錄影機錄製了黃君璧先生作畫現場,一筆一劃都與先生討論,此書于1987年在台灣出版,如今在大陸的舊書網上賣到2000元一套。劉墉想要在大陸正式出版,卻遇到許多難關,比如出版社要求他獲得黃君璧所有家人簽字同意。劉墉想過對策,將稿費全部捐贈,規避借黃君璧作品牟利的嫌疑,出版社仍然有所顧忌。説到這裡,他望著我眼睛忽的一亮,希望借這次採訪呼籲大陸出版社拋出橄欖枝。

劉墉的一人出版社

在大多數人眼中,劉墉是超級暢銷書作家,未曾想到劉墉的許多作品也受市場冷落。他的書兩極分化明顯,一邊是《我不是教你詐》、《迎向開闊的人生》等熱書,另一邊是《唐詩句典》等冷門工具書,他花了十二年時間將唐詩詩句細分歸類,他自嘲道:“腦子壞了才會去做這種事。”

劉墉最暢銷的勵志書最初都是為兒子劉軒與女兒小帆創作的,而劉軒所喜歡的常常是不暢銷的冷書,他的最愛是《在靈魂居住的地方》,劉墉在書裏對人類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做全新解讀,寫耳朵“每個人都有兩雙耳朵,一雙向著外面的世界,一雙向著裏面的世界,平常只因外面太吵,使我們可能一輩子都聽不到自己裏面的聲音……”,寫臀部“在鞭痕與撫愛之間。”

劉墉自己偏愛的也是冷書,《殺手正傳》以十八萬字寫螳螂的一生,太太笑説劉墉吃錯藥了。而劉墉最愛的《花癡日記》更嚴重,太太説他得了精神病。《殺手正傳》1997年在台灣出版,由於筆觸辛辣,很多內容即使在台灣都走在刀鋒邊緣,劉墉認為不可能在當時的大陸出版,但1998年劉墉帶《殺手正傳》到大陸贈送朋友,誰知立即被盜版並熱賣,連長安街的地下通道裏都有,因為這個風向標,繼而有了正版,但多有刪節。“能出版,我真是佩服和感謝。”劉墉説。接下來十餘年,《殺手正傳》五次再版,刪節越來越少,到了2014年接力出版社的版本,幾乎原汁原味。最初刪節的都是什麼?比如第一章節,患有灰霉病的花葉要被剪掉移除,不可“落葉歸根”,劉墉寫到:“這種落葉大概就像所謂的異議分子,放逐海外,到老也不準回國,因為你回國帶來的不是養分,而是毒素。”

對於大陸的出版社,劉墉知恩圖報,給一本冷書,一定再給一本熱書。而在台灣,劉墉則可以冷熱不忌,任性出版,因為他于1991年為自己開了一家出版公司“水雲齋”。其官網首頁上寫著一句話“水雲齋的‘心’很大,但‘規模’很小。”

規模有多小?“在我兒子加入之前,就我一個人。”劉墉説這話時神情很驕傲,自己寫,自己出版,自己發行。劉墉太太畢薇薇説,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劉墉會自己造紙,自己印刷。怕我理解為太太揶揄他的玩笑話,劉墉強調道:“我真的會!”

劉墉養花,把落花與草葉收集起來,制漿造紙。活字印刷是在高中接觸的,劉墉編校刊,常常請假去印刷廠,為此功課常拿丙。“丙啊!”劉墉表情誇張,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但馬上話鋒一轉:“我感謝我拿丙,要不然就沒有後來的《螢窗小語》。大學畢業,我就寫了處女作《螢窗小語》。起初找台北一家出版社,老闆把稿子斜斜地還給我:‘這麼小一本,您自己花點錢印吧!’我又拿給中視公司出版組,也被打了回票。只好找到印高中校刊的活版印刷廠,才印完就把版子拆了。沒想到書店急著補貨,害我不得不把鉛字印成的書,一頁頁拆下來拍照,再用平版去印。這是盜版商常用的手法,所以我説我是自己盜自己的版。”

劉墉熱愛DIY,甚至用硫磺親手制過炸藥,另外還製作過一種以夾竹桃為主要成分的化學武器,他煞有介事地背完長長的配方,我問:“配方是哪學到的?”他説:“自己想的。”

“辦喜事就捐錢”

“水雲齋”的心有多大?劉墉希望多做公益。最近一次捐款就發生在我們專訪的前一天,劉墉將此行大陸的演講收入分為25份,捐贈給了25家公益機構。我問他迄今為止累計捐款多少,他説沒有計算過,只能記得小學總共是40所。2000年劉墉母親以93歲高齡去世後,劉墉沒有按照風俗大辦喪禮,而是捐建了10所“慈恩小學”,而後有十余所學校以兒女的名字命名為“帆軒小學”,也有妻子的名字“薇薇希望小學”,還有他所尊敬的前輩黃君璧“君壁小學”。

“我兒子結婚沒有辦婚禮,我們家有個規矩,辦喜事就捐錢,感恩。”2010年孫女千千齣生時,劉墉捐了100萬元新台幣給慈善團體;2012年,孫子子川出生時,劉墉又捐了100萬元新台幣。

“該裝傻時,我就變成一條‘狗’”

劉墉為兒女寫的勵志書,激勵很多成年輕人,也成為許多家長的教育寶典。如今兒女均完成學業走入社會,他們現在如何?劉軒,美國哈佛大學心理學博士畢業,成為知名的現代音樂創作者、藝術DJ、散文專欄作家及電視節目主持人。而廣大讀者“看著長大”的小帆近年來則顯得神秘,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她沒有馬上工作,而是來了一場説走就走的旅行,環遊歐洲之後,她在地圖上看看離北京挺“近”的,便直接飛到北京,租了房子,在華納兄弟電影公司任經理。長大後的小帆十分漂亮,卻不願父親在網上公佈自己的照片,因為這會影響她在北京坐地鐵。可這終究是管不住劉墉愛分享的天性,他的日誌裏仍然常有女兒正面出鏡。

劉墉極愛記錄與分享,從1949年出生至今,他的全部經歷被做成一部“編年史”,發佈在個人簡介裏,內容精彩紛呈,似乎一個人經歷了好幾個人生。我很難想像他是如何妥善安排如此忙碌的生活,劉墉説:“該裝傻時,我就變成一條‘狗’,放空。”車旅行程這些事物統統交由別人安排,自己什麼也不想。而做起事來,則分秒必究,計量一項工作需耗費的時間,他會説:“我還需要8分鐘。”而不會説10分鐘。因為8分鐘是個實數,而10分鐘聽起來像個隨口説説虛數。

在我們採訪結束時,劉墉需要為接力出版社簽名2000本書,他一邊喊著:“他們虐待我。”一邊在6名工作人員的協助下,建成一條軌跡科學的流水線,高速運轉。左側,翻好封面的書滑入劉墉的手中,他迅速簽好,右手一推,滑向下一名工作人員,合好,摞起,搬走。很快,2000本簽完,劉墉和大夥開著玩笑走進電梯,趕往下一個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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