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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琳娜﹒圖盧茲卡娃:菲欽在俄羅斯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12-10 17:22:18 | 文章來源: 藝術中國

尼古拉•伊萬諾維奇•菲欽—是上帝派來的藝術家。于他而言藝術之外沒有生命,但是他的藝術基於生活經歷而産生。他通過形式、顏色、線條、作品來領悟世界。同時在他那裏,炫目的技巧永遠不能成為複雜油畫或者華麗素描的目的本身,精湛的藝術從來都源於事物的本質、事件和人物的特質。菲欽是位不可思議的藝術家。他是連接19到20世紀藝術的橋梁,對於學院派來説他有點現代派風格,但對於現代派來説他又有點學院派風格。關於他的藝術評價往往褒貶不一。菲欽是大家公認的素描大師,而他油畫大師的身份常常被忽略。但從來沒有人質疑過他的作品大師級的規格和意義。

尼古拉•菲欽出生於繁華又美麗的喀山省。1901年中學畢業以第二名成績受到聖彼得堡帝國藝術學院推薦入學。在最初兩年他的直接授課老師是ÕЕ扎裏曼、П•Е•梅薩耶多夫、И•И•特沃羅日尼科和И•Ф•齊昂戈林斯基。

1902年菲欽去了列賓畫室,這成了他職業道路上決定性的一刻。列賓不僅僅指明瞭菲欽的總體創作方向(對日常生活畫和心理肖像感興趣,厚涂畫法,並且第一次認識印象派等等),更重要的是在列賓美術學院的影響下,菲欽樹立了俄羅斯藝術家獨有的道德信念—對普通人的同情、對人文價值的看重以及對藝術崇高的使命感。

很明顯,不僅是課堂知識,聖彼得堡的藝術氛圍也影響到了藝術家的成長。這種藝術氛圍包括瓦連京•謝洛夫的後期作品,唯美主義的《藝術世界》;後期巡迴展覽派畫家“俄羅斯藝術家聯盟”的俄羅斯印象主義;菲利普•馬利亞溫的表現實用主義以及先鋒主義。1907年菲欽離開彼得堡帝國藝術學院時,已自成一家。體積與輪廓複雜的相互協調、對華麗色彩的掌握,還有,複雜色彩融合所産生的細微差別,用厚涂的筆觸表現情緒,精湛的線條技藝以及精確的佈局—所有這些經典的菲欽式風格特徵也都表現在他1908年學生時代的作品—《無名女氏肖像》和《車累米斯人的婚禮》中。

菲欽的個人藝術語言,形成于眾多風格縱橫交錯的20世紀初。從中可以明顯的看到學院風格的基調、巡迴展覽派的現實主義傳統、印象派元素及表現主義的傾向,但是所有這些都融合成了一種體系,在這種體系裏自然與想像的結合成為主導。這是現代派風格,一種“過渡期的過渡風格”。在世紀之交,創作方法就變了。在20世紀下半葉藝術發展的過渡期,他堅信,我們可以掌握外在世界的精髓,並記錄和總結觀察結果,而對於20世紀的藝術,為求更接近真實,需要轉變並創建一個新的現實。現代派的過渡時期反映在現實與想像的雙重性上。尼古拉﹒菲欽的作品總是帶有這種雙重性,形象性和現實性、立體性和平面性及圖形和意象相結合。值得注意得是圖形與意象這種複雜的相互作用:整體形式與廓線的結合。現代派的理念—不是簡單地臨摹自然形式,而是它們存在的內在本質及變化—菲欽表現得恰如其分。寬闊鮮明的筆觸形成了色彩鮮艷的畫面,栩栩如生,色彩混合的畫面中若隱若現的展現出了人物特徵、姿勢動作和行為。菲欽的畫—各個部分都帶有偶然性,但卻是一個整體。因為其創作過程、創作行為最終都指向了表達對象。所以菲欽的作品經常看似未完成,但那極富創造力的意向,卻不會停止也不會在我們眼前消失。

菲欽有很多風景畫和靜物畫。特別是在美國,他成功創作了很多這種題材的畫。他選擇風景畫的原因很簡單,其創作原則與20世紀初俄羅斯風景畫傳統密切相關。但是菲欽作畫的主題是——人。人是他的油畫(風俗畫、肖像畫、人體畫)和素描中最主要的素材。他對人的各種狀態感興趣。菲欽的童年是在鄉村的遊歷中度過的,俄羅斯的村莊——車累米斯、韃靼、楚瓦什、俄國的原始的,或者更準確的説,原生的形式和概念一直都環繞著他,成為了他自己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在彼得堡的學習也讓他接觸到了許多藝術精英。藝術為他開闢了另一個世界,這也成為他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兩種不同的特徵都體現在他的作品中,普通的人總是能吸引他,《來自大地》,另一種則是與藝術有關的知識分子。

在農村的群體性的遠古和多神教時期的儀式和節日,通過在他各種題材作品所表現出來的自發性、情感性、不羈性,讓人既驚嘆又恐懼。藝術家很捕捉節日的農民形象—比如會誇大醉酒或魯莽大膽的表現以達到怪誕效果。他能夠抓住群眾行為所傳達的意願,在畫裏人們就成了一個統一體,健康、人與自然合而為一。這種意願也融合了平常被壓抑的隨時可能爆發的情感,這種情感本是有破壞性的。

在眾多人物畫中,最出色的還是菲欽的肖像畫。他對他肖像畫的理解是,肖像畫不僅描繪了一個人的外貌,也讓欣賞者了解到所畫人物內心面貌。肖像畫一直是畫家的目標,對菲欽而言—肖像畫是美學的整體體現。儘管外在的表像也很重要,但是在他較好的作品中人並不是作品好的理由。面貌、性格特徵、自我評價、性格優勢,都在藝術家腦海中閃現的—這些通常是大師肖像畫形象中基本的東西。還有一個在他的肖像畫中所體現的理念,就是美與醜微妙的界線。這遵循了俄羅斯傳統,認為美更多是心靈上的、內在的,是一個人的內涵。他解決了內容和形式上的問題,認為內容和形式就如同形象性與現實性的對比。藝術家經常喜歡把直接用手指塗抹的面部與用鮮明的線條勾畫的風景畫背景相結合。

1909年菲欽帶著自己的作品《菜蛾—卷心菜收穫的季節》出席了彼得堡帝國藝術學院展,獲得了金獎和出國留學的權利。

在去柏林、慕尼黑、威尼斯、佛羅倫薩、羅馬、維也納、巴黎旅行期間,那些藝術瑰寶讓他嘆為觀止,但也讓他很疲憊。菲欽明白,現在不是學習的時候,便回到了喀山,投身於自己日常的工作中。在喀山的那些年,他在喀山美術學校的創作驚人,處於他創作的輝煌時期,展露了他作為藝術家的潛力。直到1913年迎娶亞歷山大•裏科維奇前,他都住在學校為他專設的工作室。學生都很敬重他,實際上,當時整個學校的學生都是菲欽的追隨者。菲欽在喀山美術學校教授了一代學生,這些學生裏不僅有現實主義者(如П•И•科托夫、Ф•А•莫多羅夫、А•М•索洛維約夫)還有先鋒派藝術家(如А•М•羅琴科、В•Ф•斯捷潘諾娃、К•К•切博塔廖夫、А•Г•普拉圖諾娃)。

在喀山他有個重要的朋友娜傑日塔•米哈爾拉伕娜•薩博日尼科娃,她是他在喀山美術學校的學生。在他的幫助下,這位藝術家獲得了更多她所欠缺的文化教育。她高價購買他的作品,但更重要的是她畫室裏的創作氛圍,菲欽和他喀山美術學校的學生經常在她的畫室工作。三張大幅的她的肖像畫以及兩張習作—是這段友誼的見證。在這期間他積極參加喀山、聖彼得堡的展覽,和歐洲的—慕尼黑、阿姆斯特丹、羅馬、威尼斯,美國的匹茲堡、紐約的展覽。這一時出現了很多他作品的收藏家,其中很重要的一位是Y•C•斯基梅爾。

在喀山菲欽創作了兩張大幅風俗畫《屠宰場》(1910-1916)和《潑水》(1914-1916,兩個都是在國家普希金造型藝術博物館收藏),都富有情感表現力和絕妙的藝術感染力。喀山時期他充分認識到自己是個肖像畫家。1914年以前,他的大部分肖像畫都帶有寫生的特點,他甚至追求讓畫中的形象保存一種純潔和天真的印象,留下了一些未完成的寫生畫(《卡佳》,1912,國家普希金造型藝術博物館,《穿粉紅色衣服的女士》、《Н.巴特別利斯基的肖像》等。菲欽肖像畫的鼎盛時期是在1914-1918年,這一時期他創作了很多顯著的作品。其中就有很多——大幅面肖像畫,如Н•М•薩博日尼科娃像(1915年和1916年的,都在國家普希金造型藝術博物館收藏),藝術家В•季霍夫像(1916,國家俄羅斯博物館收藏),教授Л•Л•福法諾夫像(1916年,所在地不詳),父親像(1918年,國家普希金造型藝術博物館收藏)。這些作品最初被想像成為某種概括。肖像畫中不僅包含了模特的個人特徵,也是對一種典型形象的創造,同時也是對那個時代理想人物形象的塑造。

他的傑作—《瓦麗雅•阿多拉斯特卡婭肖像》首次在展覽會亮相的時候,人們就不由自主將之與瓦連京•謝洛夫的《少女和桃子》進行對比。這兩幅畫確實有很多共同之處,像描繪的事物、表現手法,但更重要的是—這是心境的共鳴,那種平靜、和諧與幸福的氛圍,才是這兩幅畫的精髓之所在。如同謝洛夫的傑作一樣,菲欽的《瓦麗雅》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這是疲憊、疾病、充滿戰爭和社會災難時的希望,是懷疑、失望時能夠呼吸到的新鮮空氣。

菲欽的情感,他的熱情和內心深處的真摯,並沒有表現在日常的生活中—而是更多的表現在給身邊人所畫的肖像中,父親、妻子亞歷山大和女兒伊雅,所有人都看出他在克制。大部分關於他父親的畫像保存在美國,也有一些沒有保存下來,而1918年那幅優秀的畫像收藏于國家普希金造型藝術博物館。從形式上看,這是幅正式的肖像畫,但在大師的這幅畫中,父親穿著厚厚的毛皮襖坐在屋裏的手扶椅上,表情豐富而深邃,在其臉上可以看到生活的困苦所留下的印記。他畫的妻子肖像畫數不勝數關於她的肖像畫有各種體裁—外光畫、長篇肖像畫、速寫畫、造型肖像畫;她成了他畫畫時常用的人體模特。然而現實中他們的家庭生活卻沒有那麼甜蜜,並在美國以離婚告終,但亞歷山大始終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他在女兒生日時給女兒作畫,真摯的父愛和溫柔躍然畫中,女兒的形象無與倫比的和諧——從喀山時期的寫生到在美國創作的輝煌作品。

菲欽1917-1918年的肖像畫《塔瑪拉•波波娃》、《女大學生瑪莎•貝斯塔拉娃》、《日爾蒙德小姐》、《夫人與香煙(Е•阿舒思多維奇)》趨向成熟和精煉,打破以往的風格,更加追求優雅與唯美的極限,對色調的追求本身就很有價值。

菲欽的線條畫並不遜色于他的油畫,早期一些非常精緻的關於節目和慈善舞會的小稿,收藏在聖彼得堡帝國藝術學院。藝術家的激情也體現在油畫體系中的水粉畫的創作中,但菲欽線條畫的最高成就在於素描—肖像和人體。這些畫以學院派手法為基礎都是對單獨人體模特的描畫和塑造。這批人體畫有意脫離學術規範。這是些肥胖的女人,她們身材厚實。如果説學院派素描追求人體的美,那菲欽更強調性格特徵。他的畫還有一個重要特徵—對複雜的姿勢和角度充滿興趣。相反在模特的選擇上,他則用較簡單的角度和效果柔和的點的造型藝術本身,使其超越具體形象並且使人體得到精神昇華。長短線條在一張畫面上相映成趣,線條變得栩栩如生,若隱若現。從中可以看出現代人的思想,不僅是模倣真實的形式,更重要的是生活本身的流動,是生活意向的自然流露。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打破了他與國外的聯繫。1917年布爾什維克革命,從根本上改變了他的生存狀況。為了生存,菲欽不得不應蘇聯政府的要求給一系列布爾什維克的領導人畫像,К•馬克思、В•И•列寧、Л•Д•托洛茨基、А•В•盧那察爾斯基,或者是偉大的作曲家Л•貝多芬、Ф•李斯特、М• П•穆索爾斯基、М•И•格林卡、Н•帕格尼尼。但是這樣的畫畫也啟發了他。菲欽以往的藝術是資産階級性質的,他的模特—都是些優雅的女士們和知識分子。1921-1922年伏爾加河沿岸戰爭、滿目瘡痍、傷寒病、饑荒迫使他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移居國外。在美國駐喀山救濟屬的幫助下,菲欽與У•С•斯基梅爾重新取得了聯繫,他為菲欽的出國做好了一切必要措施。經過長時間的準備,從喀山到美國的一切手續完備。菲欽一家—尼古拉•伊萬諾維奇、 亞歷山大•尼古拉耶夫娜和他們的小女兒伊雅—經過里加到達了倫敦,從倫敦坐輪渡跨洋去了紐約,于1923年8月1日到達。美國人拯救了菲欽,給予他32年豐富的創作時間。

菲欽生前就有人研究他的作品。第一本關於他的藝術批評書籍是1921年喀山藝術家П•М•杜利斯基寫的。這本對藝術家菲欽評價的書從沒有過時,這本不大的書從此成了研究菲欽重要的資訊來源。移民後菲欽的名字在俄羅斯被提及得很少,他的作品到1957年之前都沒有展出過,這一年韃靼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國家博物館成立,藝術家加琳娜•阿爾卡傑耶夫娜﹒馬格裏妮卡娃首展菲欽的作品,這位大師的名字再次出現在俄羅斯。在美國西南部越來越多商人對藝術家感興趣,很多藝術家都得益於藝術品經銷商弗雷斯特•凡。有趣的是,很多重要的出版物和展覽幾乎是同時在俄羅斯和美國面世、舉行的。1961年X•馬可克拉肯出版了一本很重要的關於菲欽女兒畫像的書,帶有詳細介紹和328個頁碼。在俄羅斯,1964年學院刊物上出現一篇ѕÕ卡普拉諾娃寫的關於菲欽肖像藝術總結的文章。1975年,俄羅斯出版了關於菲欽的書,其中寫了那些了解他的人關於對他的回憶,首先就是他的學生Г•А•馬格裏妮卡娃。而在這一年的美國,麥裏•巴爾科姆普首次發佈有關菲欽創作發展綜述的書。20世紀60年代,甚至同時在美國和俄羅斯舉行了菲欽個人畫展(1961年在紐約,1963-1964年在喀山、莫斯科、列寧格勒、基洛夫舉辦個人巡迴畫展)。1976年,在喀山、列寧格勒、西雅圖、聖達菲舉辦了俄羅斯-美國首次聯合畫展。近年來,俄羅斯和美國的一些專家、藝術家、收藏家、藝術愛好者都對菲欽的作品越來越感興趣。20世紀60年代末,菲欽在中國也非常受歡迎,他的大名也享譽歐洲。人們對菲欽感興趣的原因,難道僅僅是因為他脫離了20世紀的藝術方向,而保留了19世紀、甚至可追溯到歐洲古典學派時期的傳統嗎?在20世紀上半葉世界藝術舞台中,他又佔據了什麼位置呢?

對美國,這個最初由來這裡尋求更好生活的移民建構的國家而言,菲欽自然是俄羅斯血統美國籍藝術家,在字典和百科全書裏經常這樣詮釋他。對俄羅斯而言—菲欽,毫無疑問,是俄羅斯藝術家,至少他是俄羅斯移民藝術家。

在俄羅斯尼古拉•菲欽可以與菲利普•馬利亞溫、阿布拉姆•阿爾希普、謝爾蓋•馬柳金及其他白銀時代的大師們相提並論。在大量的歐洲和美國藝術屆評論中,這位俄羅斯大師的作品也被列入由安德烈斯•左恩、喬治•萊特涅爾、約翰•薩金特及一干系列慕尼黑分離派畫家(巴維斯•科林特、馬科斯•利伯曼)等其他大師代表的方向。在美國,菲欽的藝術首先與達奧斯藝術殖民地相關聯,列入在西南部藝術背景之下。

對藝術家菲欽日益增長的興趣,對保存了學院教育體系的俄羅斯而言是自然而有意義的。有著精湛技藝的菲欽,是現實主義流派年青一代藝術家追求的方向之一。順便説一句,讓所有流浪的移民藝術回歸到祖國的藝術史,中才是俄羅斯藝術理論中最重要、最現實的、也是第一位的問題。20世紀尼古拉•伊萬諾維奇•菲欽所創下的輝煌藝術歷史已不再!。

全世界對藝術家菲欽作品的興趣與日俱增。20世紀對造型藝術而言,是一個審美的時代。新的科學技術正在改變著人們的生活節奏和生活方式,正在形成一個嶄新的,全方位的,幻想與虛擬的,非自然的機械世界。儘管充滿了殘酷冰冷的智力遊戲,但人們從來沒有放棄對人性的本質和周圍世界的思考,沒有放棄語言和情感表達,沒有放棄對世界美好的享受。所以19世紀經典的藝術形式並沒有消失,只要有人類存在,它就不會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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