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金韜 程淑彩
王曉輝的微水墨創作,一直以來似乎都在試圖顛覆主流架上藝術的閱讀經驗,似乎要把一種全新的、具有時代特徵的視覺探索符號化,固定化。我認為這不僅體現在因水墨之“微”而促使讀者近距離閱讀,並進而産生某種全新的閱讀快感上,也不僅表現在“咫尺應須論萬里”的審美情趣上,更體現在因對閱讀經驗的改變有所預測,而相應在畫面刻劃和營造方面的創新及深入上。可以看出,王曉輝努力在這微小的空間內朝著縱深加以刻劃,向著精微細密處加以尋覓,並在這咫尺之地中最大限度地調動起閱讀者豐富的視覺想像力,從而引導他們去探究和領略水墨世界中那精微玄妙的意趣,在這種探究領略中實現當代的、全新的視覺經驗的滿足。
研讀微水墨,推想作者的這種探索努力的心理動因,我認為可以有以下三個學術點值得關注。
首先,這種探索對糾正因慣性驅動而確立的,當下極為流行的“高”“大”“靚”人物畫風氣多有裨益,毫無疑問,這種流行的創作風氣是在充分發揮了其優勢之餘,也在人物表現方面呈現出概念化、程式化的弊端,所表達的對象物並非存在於自然生活狀態中,而是存在於創作者自我主觀的想像中。為此,儘管在這種刻劃中作者投入了極大的熱情並試圖以氣勢、“大感覺”、“大效果”取勝,但終因對象物的虛假飄渺而致使畫面空疏、粗糲。對閱讀者而言,由於這種空疏和粗糲的“熟知”和“似曾相識”,審美注意和熱情受到干擾,反而無法在接受的層面達到創作者意圖的真實傳達,這種形式隨之而成為“失信的帶言人”。進而水墨世界中作為精髓存在的“探微”“暢神”意趣也會隨之消失殆盡。這就是我們為何要反對“文革”時期那種拋棄藝術主體,致使藝術附庸于政治的“假大空”。要反思文革以後以繼承傳統和藝術創新為標榜的,實際為市場利益驅動,一味迎合市場品味的“行畫”,也是我們肯定王曉輝微水墨創作的重要原因。
其次,閱讀方式的改革緣于創作者敘述方式的轉變,這種轉變表現在微水墨中,就是作者把對人物的刻劃轉入到一種自然狀態。這種轉變的契機就是作者對人物“型”的重新詮釋,畫中人物或坐或臥,或喜或憂,皆呈現出生活中的自然狀態,正是在這種表現中,作者把人物畫家所應有的悲憫意識深深融入其中,從而使之放射出因真實而生發的感動,表現出因精微而呈現的優美。這頗似莊子在《逍遙遊》中描述的一種接近孩童遊戲的微境界“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以芥為舟,以杯水為汪洋大海的逍遙之遊正契合了中國傳統藝術以少勝多、以小見大的審美理想。這種理想在微水墨中以超越時代和傳統的造型意識,以及細緻入微的深入刻劃得以深度呈現。
再次,“去文人化”的職業理念驅使作者把視覺因素當做畫面的主體追求,把諸多非繪畫因素,如畫中的詩意、哲學理念、道德説教等加以徹底刪汰,從而將“熟知”變為“陌生”,有效地調動讀者的視覺想像力,並在想像中實現自己的審美訴求。眾所週知,在中國傳統水墨創作中文人一直據于主導位置,在這些文人作品中,逸筆草草的寫意性,悠哉悠哉的避世性和超凡脫俗的高雅性和詩性表達,一向為人們所津津樂道,這其中所隱約反映出的文人的“人文孤獨”尤其容易引起人們的共鳴,然而隨著文人這一階層的消失,其情其趣隨之也變成了無源之水。後世畫家在缺少內在的心理動因的前提下所進行的文人化創作,理論上講就成了徒具形式感的空殼,裝腔作勢的無病呻吟。為此,把視覺因素和造型追求提升到本體的高度,應該是當今畫家以職業者的身份從事繪畫創作時的一種有益嘗試和探索。
總之,由於王曉輝微水墨創作帶有很強的現實針對性和學術性,可以想見它必將帶來創作中的敘事方式和接受主體閱讀方式的巨大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