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群:東西方之間的缺席與恒在

時間:2014-03-27 09:19:46 | 來源:中國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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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美術館內,113件以大自然萬物的生命為主題,在優雅的空間跳躍著色彩的作品清晰地呈現出法籍華裔繪畫大師朱德群在90年漫長藝涯中的探索與藝術風格的演變過程。“光線、光明、光亮……各種各樣的光的感覺成為朱德群抽象作品打動人的特質,令人感到宇宙中美好的永恒。”這是吳冠中對摯友朱德群作品的評價。

“在中國美術館為德群舉辦90歲回顧展,這不正是"衣錦榮歸"的好時光嗎?!然而,德群在聽我們向他述説籌辦畫展的情況時,卻流露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漠然神情,他的心態是淡泊的。”陪伴了朱德群55個春秋的夫人董景昭説,提起今次在中國舉辦的大型回顧展的籌備與策劃,她的心情卻是酸楚的——朱德群于一年前突患腦血栓,失去了語言表達的能力,右手亦不能再執畫筆。2005年,86歲的朱德群飛赴上海,“放下行李就去看吳冠中的畫”的神采奕奕,已漸成為遙遠的回憶。

朱德群雖然缺席此次由中國美術館與朱德群工作組聯合主辦的回顧展,但其夫人董景昭、兒子朱以峰及策展人戴浩石卻從法、美、西、德、英、中等國以及台灣和香港地區博物館和收藏家手中借來了油畫、水墨、書法、速寫、陶瓷及相關從藝文獻資料,更向中國美術館捐贈三聯油畫《綠色活力》和10件水墨作品。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認為,朱德群將東方文化的思想與觀念、中國傳統繪畫的形式語言與西方抽象繪畫的優長結合起來,形成了具有中國藝術精神和內涵的抽象風格,反映出一種超越時空和跨越文化邊界的創造。

作品的在場正呼應了藝術家本人的缺席。自杭州藝專畢業後,在中央大學任教的他回遷至南京時,暴風雨中的船難,讓朱德群隨身攜帶的800余張畫作全部浸泡水中而毀壞。

自此之後,朱德群早年的藝術創作在其人生中全部“缺席”。他説,這不足道,可以再畫出來。於是他勇往直前。

“那一年,參觀巴黎現代美術館的NicolasdeStael的回顧展,給了我一個啟示。他那風格豪放的繪畫指引我自由之道,就如同我在夢中看到的”

向西方前進。1955年5月5日,居留台灣5年的朱德群“離臺”,搭乘“越南號”抵達馬賽。在巴黎,朱德群在大茅屋畫院畫素描——具象的人體訓練。直至1956年,朱德群看了Stael的作品,“釋放了深藏在內心的能量”。

“Stael對我來説是個很大的啟示。以前我畫具象畫,現在我對這種畫不再有興趣。我深深感到,Stael的抽象繪畫,證明了其中有著極大自由表現的可能性。”朱德群曾這樣説。

除了Stael,還有漢斯·哈同、皮耶·蘇拉熱、喬治·馬修等畫家的作品,引導朱德群擺脫傳統繪畫的羈絆,自1957年創作出被吳冠中稱為“東方的蒙娜麗莎”的《景昭畫像》並獲得巴黎春季藝術沙龍銀獎之後,朱德群徹底在具象繪畫領域“缺席”,進入戴浩石所言的“理想化的抽象時期”。

戴浩石説,從上世紀50年代到90年代,朱德群的抽象藝術,由六七十年代的紅色調係發展至80年代的藍綠色調係,內容由現實事物為心靈悸動留下的痕跡,到抽象想像為心靈空間開拓新的形式結構。如《向NicolasdeStael致敬》一畫,顏料強烈激昂,有時厚重,有時輕快,排斥了形狀;《河岸》中,一束束錯綜的筆畫和柔軟的線條糾纏旋轉于相互交融的畫面上,讓他的作品有一種突出的形貌,在昏暗空間裏有相互撞擊産生的耀目光芒。

“這是我看畫展最感動的一次”

提起1969年在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參觀紀念倫勃朗誕辰300週年的大型展覽,朱德群曾這樣感嘆。而在董景昭眼中,“他很仔細地看了一整天,特別是《夜巡》”。

如果説Stael讓朱德群在繪畫形式上改弦易轍,倫勃朗作品中微茫深沉的光色則讓他對藝術如何展現生命本源進行眺望與思考。他不再用畫刀分割形象,而是開始重拾運筆的流暢感並展現油彩在畫面上的稀釋效果。

《冬之靈感》等作品,像宋代山水畫一樣,將水準線拋擲于觀者之後,置觀者于構圖中央,使人感到創作者親自面對宇宙之廣大無垠。“他用這些作品傳達的是區別於西方畫家哲學性、幾何化的抽象,形成的是用世界性色彩語言組成的"屬於中國"的詩意抽象。”戴浩石説,“這就好比莫奈的作品,是打開的窗戶,讓觀眾在外面欣賞;而朱德群的作品,如《自然頌》、《綠色活力》,則是用米芾、郭熙的視角,把觀者"推"到畫作之中。”他將時間與空間、線條與色彩、日常與超常,一一閃現,並將書法性揮灑與體塊之間的運動痕跡演繹為更加雄偉壯闊的精神現象,繪畫的平面和有限被更為真實的觸覺和豐富的聯想所突破。

西子湖的波光雲影“缺席”,范寬巨然的迷蒙氣韻“缺席”,朱德群的筆下,是光的變幻、風的流動,與季節的交替。有人説,看朱德群的畫,如同淋了一身油彩。——他不在東方,也不在西方。

“我是一個漢家子弟,可我一直在追求將西方的傳統色彩與西方抽象畫中的自由形態,用中國的陰陽和合的精神鏈組合成新的畫種”

30年東方,60年西方。可朱德群總在。

90歲的朱德群始終以“中國人”自居,甚至在1997年12月,朱德群榮膺法蘭西學院院士、成為法蘭西學院200年來首位華裔院士和首位東方藝術家,他在致答辭時表示了這樣的態度。

在展覽中展示出朱德群工作和生活中的照片、實物及影片。朱德群在巴黎郊外維特利鎮的畫室,庭院中青竹翠柏,有用不完的筆墨紙硯——“他在去年買了很多宣紙和亞麻布,因為他還想畫畫,水墨作品還沒有達到他想要表現的程度,可是病得太突然了。”董景昭説。在這樣的環境裏,他的時間分配于畫家的畫架和文人的書桌之間。他保留色彩給白晝世界,黃昏暮色時分則只使用水墨;在艷陽的光輝中,他是宇宙華麗的頌揚者,然而日落之際,書法的感性和審思超越一切。

在書法的中國式的“冥想”中,晚年的朱德群敲擊了“對中國文化的迴響”——由水墨畫、書法和瓷瓶等藝術門類構成的,歷經異質文化洗禮而嬗變,並回到源頭時重新展現的生機。董景昭説,朱德群小時候寫顏柳正楷,沒耐煩;翻學王羲之《草訣歌》,但在去巴黎之後,他從書法世界裏“缺席”了。

自上世紀70年代開始,他感覺必須與故鄉重新聯繫——在油畫《紅雨村、白雲舍》上,他寫下一首中國詩。“他喜歡懷素的狂草,喜歡《歸去來辭》、《楓橋夜泊》的意境——中國書法與詩詞,對他而言與抽象畫有共通之處,也表徵了整個人生歷程的變化。”董景昭説。

水墨作品濃淡相宜,速寫筆記規格齊整,57件創作于2007年至2008年的瓷器作品《雪白·燦金·蔚藍》,光輝之金、深沉之藍與純潔之白,流露出中國文人的閒適雅逸,引發觀者對中國文化的無限迴響。“我借鑒西方的經驗,併發展唐宋美學思想而畫出"無形"的畫,這正是中國繪畫精神的延伸。”朱德群曾説。

不同於趙無極以撲朔迷離的色彩光線和空間結構抒發感受,這一時期的朱德群用西方的眼睛來表達中國的智慧,在他的作品前,我們不需要依賴歷史、文化、知識來解釋,重要的是東方審美中的核心——心靈的感受。因此,歐洲藝評家認為,他忠實于他自己、忠實于他的種族、忠實于他所屬的最古老的國家——這一“忠實”,源自他目之中國傳統文化為一種深厚的精神。他所達到的生命領悟的境界成就了東西方藝術境界的相融合,也衝撞出燦爛的超自然的藝術圖像。

“就好像咖啡加上牛奶後,你就不知道哪是咖啡,哪是牛奶,你變成了第3種東西。”朱德群的解釋曾經如此簡單。

在藝術這條道路上,那個在1955年嚴肅面對巴黎陽光的青年,那個穿著毛衣在工作坊刮油彩的老頭,幾十年來似乎,總未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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