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全國的故宮失竊案開庭審理、故宮“新掌門”單霽翔走馬上任,向公眾“喊話”:“故宮是大家的故宮”,會儘快修復受損的社會形象,還表態將實施包括“擴大開放面積”在內的一系列管理規劃。去年因“十重門”惹來爭議的故宮,最近又以一系列事件再次進入公眾關注視野。
質疑歸質疑,參觀故宮的遊客熱情卻不減,對故宮依然有很多期待。“很想在故宮裏看到更多的文物”是絕大多數參觀者的心聲,也有人認為,更重要的是,提起故宮要有自豪感,不能總出笑話,希望故宮對每一件文物都負起責任。
管理“新政”下的故宮是否能讓“十重門”的笑話不再發生?故宮靠什麼縫合公信力的裂痕?讓講解員都覺得“不夠了解”的故宮為何如此神秘?“摸底”故宮,我們摸到的是什麼?
等待宣判的盜竊案
在“最安全”的地方以“最簡單”的手段盜走寶貝
石柏魁的辯護律師黃長勇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説,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盜竊案,此案盜竊展品的價值目前還無法認定,之所以引起了輿論聚焦,不過是因為偷盜地點發生在故宮,而這不應該構成重罰的法律根據。
“故宮大盜”石柏魁當庭翻供了! 2月17日上午,北京市二中院,去年發生的震驚全國的故宮失竊案開庭審理。犯罪嫌疑人石柏魁推翻了之前“預謀盜竊”的供述,稱自己去故宮時根本沒想過盜竊,是因為躲雨時看到展品,偶然起了“喜歡就拿了”的盜竊之心。
然而,公訴方認為石柏魁犯罪情節特別嚴重,社會影響極其惡劣,建議法庭對其從重處罰,判處13年至15年有期徒刑。辯護律師則認為,石柏魁的行為與普通的撬鎖溜門實施盜竊的行為沒有實質區別,建議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雙方還就失竊物品價值等問題當庭激辯。此案當天並沒有宣判。
“蓄謀盜竊一般會認定主觀惡性較強,會酌情加長刑期”,聖運律師事務所主任王優銀推測,這大概是石柏魁當庭翻供的原因。不過,王優銀也説,一般來講,當庭翻供被採信的可能性較小。如果沒有被告人供述,有其他證據證明也是可以定罪的,除非有證據證明以前證詞係刑訊等方式獲得的非法證據。在王優銀看來,本案因“社會影響較大,被重判可能性也較大”。
對此, 2月19日晚,石柏魁的辯護律師黃長勇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説,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盜竊案,此案盜竊展品的價值目前還無法認定,之所以引起了輿論聚焦,不過是因為偷盜地點發生在故宮,而這並非是構成重罰的法律根據。
不論怎樣,在人們認為最安全的地方,用簡單的手段盜走了寶貝,這讓公眾無法相信和接受。
“景區”故宮
熟背講解詞的導遊也説不清“怎樣才是完整的故宮”
當參觀遊客提出的“故宮裏到底有多少文物”“那些未開放的宮殿是怎麼回事”等問題時,小王只能窘迫地搖搖頭。
2月18日,星期六,晴,氣溫仍然有些低。寒冷的天氣並沒有影響來北京觀光的遊客,在天安門廣場和故宮門前,和以往每一個週末一樣,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買票參觀,或是談天説笑、拍照留念。記者也加入到參觀故宮的熱情人群中,探訪故宮。
參觀的遊客中不乏第一次來北京的。從四川到北京出差的遊客小葉告訴記者,他就是第一次到北京,工作之餘的遊覽時間只有一天,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參觀故宮。雖然也聽説了去年故宮鬧出的不少新聞,讓他對故宮有點小失望,但這並不影響故宮在他心中的地位,“因為故宮和其他景點都不一樣,畢竟原來是皇帝住的地方,有種神秘感,而且裏面的建築和文物都是幾百年前留下的,值得看一看。”小葉説道。
和小葉初來乍到,對故宮的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心態不同,作為故宮講解員的小王,對故宮的感情顯得有些複雜,至少現在的故宮和她來此工作前想像的有那麼些不太一樣。“大概是1979年的時候,我爸爸來過故宮,他還登上了禦花園裏的堆秀山,現在只能從下面遙望一下了。 ”小王感嘆道。
小王今年24歲,已經在故宮工作兩年了。她早就背熟了講解詞,還能繪聲繪色地講述陳列出的珍貴文物背後的歷史故事和宮廷殿宇內曾經發生的軼聞。可是,當參觀遊客提出的“故宮裏到底有多少文物”“那些未開放的宮殿是怎麼回事”等問題時,小王只能窘迫地搖搖頭。
小王説,她自己對故宮的了解也非常有限。她知道故宮博物院藏有180萬件(套)的文物,但也只有一個數據概念。故宮那些尚未開放的區域,不因為她是講解員,就向她敞開緊鎖的大門。她告訴記者,和很多參觀者一樣,她也特別希望看到故宮裏更多的文物,到更多的宮殿參觀,更全面直觀地了解故宮。
故宮新掌門
紅墻內將無辦公區開放面積將佔總面積的76%
“正視故宮內部管理方面存在的瑕疵,儘快修復受損的社會形象,重新取得公眾信任。”
遊客張先生站在一處故宮商店裏,翻看著一本封面是紅色的、名為《故宮博物院》的書,看了好一陣才放下。他覺得儘管在故宮裏走了一圈,仍有太多想知道的東西,只能借著宣傳出版書籍再細細回味。問他為何不買回家細看,他説“要98塊錢,太貴了”
正是還有很多對故宮充滿好奇和關心的遊客,讓故宮制定的每一項規劃都備受期待。春節前,故宮博物院新任院長單霽翔走馬上任。 2月14日,他首次面對媒體發聲,表態會“正視故宮內部管理方面存在的瑕疵,儘快修復受損的社會形象,重新取得公眾信任”,同時推出了一系列被視為內部管理改革的“新政”,在這些規劃設想中,最為讓人眼前一亮的就是“擴大開放面積”。
故宮目前的開放區域在45%左右,按“新政”中提到的規劃是“調整辦公科研用房,將紅墻內的辦公科研場所全部遷出,到2016年,實現紅墻內無辦公區”“將西河沿文物科技保護用房,建設成為文物科技保護長廊,逐漸向專家學者以及社會公眾適當開放”“收回端門外西朝房的商戶所用房屋,接收後改造成售票、諮詢等服務區”“修繕西部的壽康宮、慈寧宮和慈寧宮花園,設立展廳”……這些規劃若能完成,則故宮博物院的開放面積將佔總面積的76%。
“慈寧宮”們的前世今生
修繕開放能否重現“春華秋實晨昏四季”的不同情趣?
“故宮裏有些地方長期失修,已經到了讓人崩潰的地步,施工速度實在是太慢了。 ”
慈寧宮在明清時期屬於太后與太妃的居所,是故宮一直未對公眾開放的區域。作為一個清穿小説、清宮大戲中經常提到的場景,慈寧宮內不時會上演後宮妃嬪們較勁爭勢的戲碼。
有資料這樣描述曾經的慈寧宮花園:“園中僅有建築11座,佔地不到總面積的五分之一,集中于花園北部,南部則地勢平坦開闊,蒔花種樹,疊石壘池,意在使太后、太妃嬪們不費跋涉之勞而得山林之趣。園中樹木以松柏為主,間有梧桐、銀杏、玉蘭、丁香,集中分佈在鹹若館前和臨溪亭周圍,花壇中則密植牡丹、芍藥。其春華秋實,晨昏四季,各有不同的情趣。在禮制森嚴的紫禁城中,慈寧宮花園是唯一能令前代后妃們尋得心靈慰藉的輕鬆所在。 ”
如果慈寧宮對外開放,是不是也能看到昔日的一幕?現在的建築評論家、上世紀80年代末在故宮裏面工作過5年的方振寧向記者回憶説,他是為數不多的進入過慈寧宮的人,去年也曾特意進入慈寧宮花園拍照,看到裏面“堆放了很多修繕材料,雜草叢生,特別荒涼,哪還有昔日的美麗? ”這和他曾在紫禁城畫冊中看到的慈寧宮花園相差太多,讓他心生感慨“故宮裏有些地方長期失修,已經到了讓人崩潰的地步,施工速度實在是太慢了。 ”
一家四代人都在故宮工作、曾任故宮博物院文物管理處處長的梁金生告訴記者,對慈寧宮的修繕工程進行四五年了,因為以後要開闢為展廳,所以不能只是進行簡單的維護裝修。梁金生説,將利用修繕後的前殿慈寧宮、後殿大佛堂以及兩側的廊廡全面展出故宮博物院收藏的萬餘件雕塑精品。
開放慈寧宮只是故宮的長期規劃之一,此外,故宮博物院還擬將辦公區全部遷出紅墻之外,還紅墻內一份安靜。目前紅墻內的辦公科研所,主要是位於延禧宮的古陶瓷研究中心和古書畫研究中心。記者在重訪時發現,此處暫時還沒有搬遷的跡象,詢問經過的工作人員,也被告知搬遷日期還不確定。
曾經賣書畫展品的商鋪則已經從端門外的東西朝房撤走。西朝房的每一戶門上都大門緊鎖,貼上了編號,有安保人員在看管。而東朝房則已經開始施工。鄭章水負責監工,胸前挂著故宮博物院下發的臨時工作證。據他介紹,東西朝房于去年年中被故宮博物院接管,11月底前,所有的商戶已按要求全部撤走。“施工進程暫定到4月1日完工,以後用作辦公室,還有幾間用來賣票。”鄭章水説,故宮對這一區域有具體規劃,還要待日後公佈。
深度分析
故宮是誰的故宮?誰又來管好故宮?
有人認為,故宮作為文化部直屬的管理公共文化遺産的事業單位,行事做派卻和機關風格相近,難免會與公共服務的性質相脫節,必須加強外部監督,甚至可以考慮引入第三方監督機制。對此,著名建築評論家、曾在故宮工作的方振寧告訴記者 “外部監督機制可以説是形同虛設”,因為都是故宮內部的事情,除非是內部人士,否則都無法了解事情,“很多地方都不讓進,外面人不能越雷池一步,又談何監督?”所以,在方振寧看來,應該從故宮博物院內部的人員構成下手規整,給故宮的員工換血,讓真正懂古建築和文物的人來管理故宮。“行使管理之職的終歸是人,只有人的素質和責任心上來了,才能用心保護文物,也才有這個能力。 ”方振寧説。
北京大學博物館學教授宋向光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則説:“故宮內龐大的古建築群就是一個大文物,同時,國家又賦予故宮收藏中國最重要的古代藝術品的任務,這相當於國家的珍貴文物庫,是中華民族悠久文明實物證據的守護者。所以,保護故宮古建築、保護故宮收藏的歷代珍貴文物和古代藝術品在故宮的工作中就佔據了重要位置。”在宋向光看來,故宮的發展方向應該是近現代公共博物館,作為近代科學和人類知識的物質基礎和研究對象而存在,能夠“增進和在民眾中傳播知識”,所以,博物館收藏是實現其組織使命的條件和手段,而不是博物館的目的。
不過,方振寧卻直言不諱地指出“從某種意義上説,故宮陳列文物的條件和設施還很落後,故宮博物院都算不上現代博物館,它能把已有的東西看好就不錯了”,因為“故宮裏的東西屬實特別多,把這些東西整理和公佈出來,就是非常大的工作,做好這些就很不容易了。 ”方振寧認為,保證文物不丟不壞,是最基本的。如果這些都做不好,是沒有辦法取得公眾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