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然 有人説,敦煌是多種文化融匯與撞擊的交叉點,因為中國、印度、希臘、伊斯蘭文化曾在這裡碰撞出火花;有人説,敦煌是藝術的殿堂,理由來自那些西元4至11世紀的壁畫和雕像;還有人説,敦煌是文獻的寶庫,這裡蘊藏著的數以萬計的赤軸黃卷足以讓世人驚嘆。然而敦煌究竟是什麼,恐怕只有來過這裡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 多少人曾經踏著文明的碎片,尋著絲綢之路的印跡來到這片地方。張騫出使西域以後,絲綢之路商貿往來逐漸繁盛,作為古代絲綢之路上中原進入西域的最後一個重鎮,敦煌的地位可想而知。除了歷史交通要道,由莫高窟、西千佛洞、安西榆林窟等600余個石窟組成的敦煌石窟文化也是中國乃至世界的無價之寶。美國《時代週刊》曾經評價敦煌“是世界佛教題材的藝術聚集地”。50000多平方米的壁畫,近3000身彩塑,加上各種已挖掘和未挖掘的地下墓葬,使得這裡成了藝術家、史學家和考古學家們的“淘寶”之地。 莫高窟作為敦煌的標誌一直為世人關注,它位於敦煌城西南25公里處的鳴沙山,上下五層, 南北長約1600米。這裡的建築風格以保存完好的五座唐宋木構窟檐和一些宋元土木古塔為標誌性建築。由於時代不同,石窟形制呈現出5種不同的特色,主要有:禪窟(即僧房);塔廟窟(即中心窟);殿堂窟;佛壇窟;大佛窟(及涅盤窟)。各窟大小相差甚遠,資料顯示,最大的第16窟,面積可以達到268平方米,而最小的第37窟,高不盈尺。窟外原有木造殿宇,並有走廊、棧道等相連,當然,現在大多數已經因為人為破壞和時代變遷不存在了。 對於莫高窟的起源,史學家們的研究結果已經統一,“早在前秦建元二年(西元366年〕,樂僔和尚在三危山下的大泉河谷就已經首開石窟供佛。”這之後,開窟造佛之舉延續了千年,隋唐時期達到鼎盛,創造了最為輝煌的“敦煌藝術”。而那些氣勢恢弘,令人嘆為觀止的建築彩塑和壁畫藝術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成為人們追捧的對象。 其實從莫高窟完全可以看出,人們追捧敦煌和敦煌藝術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敦煌藝術不僅是一部中西文化交流的歷史,同樣可以稱為一部“佛教東傳的歷史”,它甚至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了中國古代社會發展的過程,成為一部留在戈壁上的“歷史卷軸”。仔細觀察可以發現,不同歷史時期壁畫存在的差異:隋唐以前的作品,人物體貌高大,身著羊腸群的菩薩明顯帶有異域風情,體現佛教傳入中國之初,尚未與中華文化完全融合的特徵。而隋唐以來的作品,充分溶入中土的風格,形成了中西合璧的藝術風格。很多人認為,用“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來形容敦煌的藝術再貼切不過。 如果按照敦煌研究院的報告型刊物《敦煌研究》的説法,敦煌壁畫分類極細,主要可以分為佛像畫、經變畫、民族傳統神話題材、供養人畫像、裝飾圖案畫、故事畫和山水畫七個大類。而這些壁畫中最具代表性,且被重復次數最多的造型當屬“飛天”。敦煌的飛天是印度文化、西域文化和中原文化共同孕育成的。傳説中,“飛天”是侍奉佛陀和帝釋天的神,能歌善舞。墻壁之上,飛天在無邊無際的茫茫宇宙中飄舞,有的手捧蓮蕾,直衝雲霄;有的從空中俯衝下來,勢若流星;有的穿過重樓高閣,宛如遊龍;有的則隨風悠悠漫卷。畫家用特有的蜿蜒曲折的長線、舒展和諧的意趣,為人們打造了一個優美而空靈的想像世界。熾熱的色彩,流動的線條,在這些西北畫師工匠們對理想天國熱烈和動情的描繪裏,輕易地就可以感受到他們在大漠荒原上縱騎狂奔的不竭激情,或許正是這種激情,才孕育出壁畫中那樣張揚的想像力。 如此敦煌,如此莫高窟,足以讓世人憧憬或者流連。據統計,今年“十一”黃金週期間,莫高窟景點共接待遊客4.2萬多人次,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6.82%,門票收入330多萬元,同比增長71.58%。數字讓人亢奮,但遊客數量逐年增多給莫高窟的保護和管理帶來的問題卻逐漸凸現出來。在莫高窟有壁畫和彩塑的492個洞窟中,面積在100平米以上的大型洞窟僅18個,10平米以下的洞窟卻可以達到289個,其中面積在25平米以下的洞窟佔了洞窟總數的83%以上。洞窟可承載的遊客容量十分有限,一旦超過莫高窟所能承受的遊客極限,就將對壁畫和塑像造成嚴重的破壞。由敦煌研究院提供的一組數據表明,40個人進入洞窟參觀半小時,洞窟內二氧化碳將升高5倍,空氣相對濕度上升100k,空氣溫度升高4℃。二氧化碳長時間滯留窟內以及窟內相對濕度增加,空氣溫度上升,都會侵蝕壁畫,加速窟內已有病害的發展。目前,敦煌莫高窟492個洞窟幾乎每個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病害,這其中較為嚴重需要搶救修復的就達277個之多。敦煌研究院共有7支壁畫搶修隊,按每隊搶救修復一個洞窟的時間為2年計算,把所有有病害的洞窟修一遍需要100年,而且一次的修復並不能一勞永逸,從目前來看,修好一個洞窟僅能維持十年左右。 在敦煌莫高窟的博物館院子裏橫放著一塊石碑,上面是中國現代歷史學家陳寅恪的題詞“敦煌者吾國學術之傷心史也”。站在莫高窟標誌性建築物“九層樓”前,聽著敦煌研究院講解員興奮地描述2000年當地政府在莫高窟前舉行的“慶祝藏經洞發現100週年”活動隆重的場面,忽然想起奧雷爾•斯坦因——這個掠奪敦煌藝術品的文物盜賊,在自己的自傳《發現藏經洞》中的一段記述“去(莫高窟)之前,那批古代寫卷的的念頭,像一塊巨大的磁石讓我朝思暮想,我發誓一定要去把它們搞到手…幸運的是,在當時還沒有人知道這些文物的真正價值。” 斯坦因得手了,現在大英博物館裏那近1萬4千件來自敦煌的藏品大部分是靠他兩次去敦煌洗劫得來的,要知道,目前中國僅剩的敦煌藏品只有8000余件。比較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今年正好也是距1907年斯坦因洗劫莫高窟的第100年,然而遺憾的是,當地並沒有進行相關的紀念活動。 保護敦煌這件輝煌與沉痛的藝術品意義重大,正如敦煌研究院的第一任院長段文傑所説:“研究敦煌藝術,弘揚敦煌文化,保護敦煌文物,直面敦煌歷史是每個中國人的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