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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障間的偶像:烏克蘭動蕩期間的藝術作品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04-21 13:58:51 | 文章來源: 東方早報

去年夏天遭到查禁的壁畫《Koliyivshchyna:最後的審判》似乎成為對後來烏克蘭局勢的預言

今年2月,烏克蘭“祖國黨”在原列寧像基座上擺放了一座金色的馬桶,暗諷亞努科維奇奢華的品位

今年1月,烏克蘭反政府示威者與警察、特種部隊的對峙演變為暴力衝突。輪胎燃燒的煙霧升騰在半空,基輔市中心儼然成為一片戰場。警方的子彈、催淚瓦斯被還以燃燒瓶和路磚。在這個月的最後幾天,愈演愈烈的街頭衝突、蒙面的抗議者和全副武裝的警察構成了一幅超現實主義景象。

混亂之中,一位不起眼的年輕人,在對抗雙方之間支起了畫板,連續幾個小時旁若無人地為騷亂的城市作著速寫。這位叫馬克西姆·韋蓋勞(Maksim Vegera)的藝術家事後説,他難以抗拒歷史的召喚。他繼承了德拉克羅瓦(Delacroix)和杜米埃(Daumier)的傳統,在路障和街壘當中找到了靈感。他並不是唯一的。從烏克蘭反政府示威的最開始,藝術家就捲入了事件的中心。

真實記錄抑或末世預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説,藝術家甚至預見了騷亂。與達利預言了西班牙內戰一樣,烏克蘭的預言來自一幅命運多舛的壁畫。這幅美術館委託藝術家創作的壁畫名為《Koliyivshchyna:最後的審判》,是為俄羅斯的前身基輔羅斯1025週年藝術展所作,由藝術家弗拉基米爾·庫茲涅佐夫(Volodymyr Kuznetsov)去年夏天畫在基輔兵工廠當代美術館的墻上。

美術館館長娜塔莉·扎布羅塔(Natalia Zabolotna)並沒有預料到這幅壁畫導致的後果。壁畫描繪的是革命的混亂景象,革命的領導者正是米開朗琪羅《最後的審判》裏的耶穌,戴著滑雪頭罩的暴亂小貓(俄羅斯女子朋克樂隊)正緊密團結在耶穌周圍熱火朝天地大幹革命。在復仇的人民面前,是一口地獄大鍋,警察頭子、教堂高層和一輛加長黑色小汽車徐徐滑入沸騰的鍋中,在另一堆進大鍋的人裏面還有總統亞努科維奇。作品名Koliyivshchyna指的是一場烏克蘭18世紀的農民起義。扎布羅塔稱這幅未完成的壁畫是“不道德”的,並命藝術家擦掉重畫。她顯然沒有為繼之而來的醜聞作好準備。這個事件震動了整個烏克蘭藝術界。

基輔著名畫家瓦西裏·札克羅夫(Vasilii Tsagolov)是另一位記錄了烏克蘭社會局勢日益緊張的人。他自2012年起創作了一系列紀念碑式的作品,名為《革命的幽靈》(The Ghost of Revolution)。其中四幅描繪警察與抗議者衝突的作品,在動蕩發生的一個月前剛剛展出過。另一位藝術家米克拉·黎迪尼(Mykola Ridnyi)對政府鎮壓的態度則非常簡單且意味深長。在去年11月基輔平丘克藝術中心(Pinchuk Art Centre)的一個群展上,展出了一件他的作品:一排粗糙雕刻而成的警察皮靴。

為大街而生的作品

示威遊行在獨立廣場上演時,藝術家開始創作不是為畫廊而是為大街而生的作品。在防暴警察首次攻擊和平示威人群的前幾天,開放組織成員、藝術家耶夫根·散佈羅斯基(Yevgen Samborsky)和他的朋友們做了一個名為《革命》的紙雕人像,作為示威者的形象代表。它跟著藝術家在路障間巡遊,雖然一再被警察打到,但還是在貿易聯盟大樓附近挺立了數周。大樓一度被示威者佔領並作為總部,直到在2月18日的衝突中被燒燬。

另一個將藝術融入示威活動的嘗試由奧樂斯佳·曼恩(Oleksa Mann)和伊萬·塞梅斯尤克(Ivan Semesyuk)領導的無政府主義藝術家組織完成,他們平時在一間叫“細菌”(Bacterium)的名不見經傳的畫廊集會。這次示威讓他們相信屬於自己的時機到來了,於是大家決定好好把握這一機會。參照中世紀的防禦堡壘,他們在路障旁建造了一幢沒有屋頂的膠合板小房,起名為《藝術堡壘》。在小屋粗糙的墻壁上,他們展覽具有革命精神的作品,如烏克蘭內戰時期(1918-1921)無政府主義領導人內斯托·馬克諾(Nestor Makhno)的漫畫像,連同無政府主義口號“自由還是死亡”以及一些咒罵的標語。這一點倒是在藝術家和示威者處都很有市場。

當然,不是所有抗議激發的藝術作品都有這麼露骨的政治意味。一位來自“革命實驗空間”(R.E.P.,Revolutionary Experimental Space)的青年藝術家萊西亞·柯蒙科(Lesia Khomenko),連續數天在廣場上畫常見的鉛筆肖像畫,並將其贈予被畫者。她説她的作品可以給人們精神上的支援,同時“給大家看看他們有多重要,並且證明現在發生的事情就是歷史”。

阿利納·雅庫賓科(Alina Yakubenko)帶著粘滿方形白紙的小木棍來到廣場,請示威者寫下他們的想法和點子。她想讓人們創造自己的迷你標語。在人群中的眾多巨幅反政府海報前,小木棍上巴掌大的紙片看起來有點奇怪。雅庫賓科的目的是想證明,人們在集合起來搞示威的同時也保留著個性甚至自己的幽默感。

毫無疑問,廣場催生的最受歡迎的藝術形式是表演。來自利沃夫的音樂家瑪麗安·米西科(Mariyan Mitsik)將鋼琴涂成代表國家的藍色和黃色,在由警察嚴密看守的政府大樓前,神情自若地演奏著肖邦。青年音樂家面對荷槍實彈的防暴警察毫不畏懼,立刻成為示威者的偶像。

由個體創作的表演有時會轉變為群體創作的樣本。議會通過的專制法律禁止和平示威、限制公民自由,這激發了一場行動,烏克蘭女性抗議成為未來的奴隸。這個創意來自編劇瑪麗亞·德拉吉納(Maria Dragina)。一群女性接近政府大樓,她回憶,“拿著毛絨玩具、嬰兒的小衣服和小鞋子——她們為自己的孩子買的東西。新法律剝奪了我們的未來,這意味著我們不再需要這些東西。”這些玩具和衣服被扔向警察,泰迪熊挂在路障上,顯得十分不協調。

另一個抗議行動帶有集體性。它由自稱“廣場的民事部”(Civil Sector of Maidan)的組織發起,行動名為“黑暗王國在四週”(The Kingdom of Darkness Is Surrendered)。一群青年和老年人排成一行,面對著排列整齊的防暴警察。他們手持鏡子,對應警察的防暴盾牌。一些鏡子上寫著“上帝,這是我嗎?”,警察被迫看著自己的影像。

籌備這一行動的公民積極分子認為它超越了政治行動而成為一件藝術作品。當用鏡子這個創意被一條推特發佈出來之後,有人激動地評論説這場行動比倫敦薩奇畫廊出現的任何藝術品都要好。

畫筆即武器 綁架是日常

還有些作品仍舊是在畫廊呈現的。尼基塔·沙棱尼(Mykyta Shalenyi)的《你的兄弟在哪》(Where is Your Brother)1月份在第聶波羅彼得羅夫斯克(Dnepropetrovsk)的Art SVIT 畫廊展出。其中有一幅基於倫勃朗《杜普教授的解剖課》的再創作,作品中倫勃朗筆下的教授和醫學生被戴面罩的特種部隊隊員代替。這一系列作品表現了綁架和拷問變成了日常現實。

亞努科維奇的諷刺肖像也同樣流行。西尼亞·尼利茨卡婭(Ksenia Gnilitskaia),另外一名R.E.P. 成員,畫了一幅諷刺總統的漫畫,描繪了其一生各個時期,從初生為人到階下囚到至高無上的領導人。

伊利亞·伊索普(Ilia Isupov)用Facebook來傳播他的諷刺作品。他畫的聖誕卡上,亞努科維奇戴著一頂聖誕帽、拿著一桿獵槍,身邊堆著被屠殺的小豬,背景是一群防暴警察。伊索普的靈感來源於一則新聞:當防暴警察在廣場上攻擊學生的時候,亞努科維奇正在森林裏獵殺野豬。

示威活動爆發之初,示威者推倒了一尊舍甫琴科大道上的列寧像。2月,青年反對派組織“祖國黨”(Fatherland party)和其他青年組織在空蕩蕩的基座上裝了一座金色的馬桶。這鍍金的王座被認為是暗諷亞努科維奇奢華的品位;一開始謠言四起——隨後謠言被證實——亞努科維奇的鄉間別墅裏確實有類似的設備。這一行動還旨在提醒議員們他們在為什麼樣的人賣命。

烏克蘭人推翻了虛無的意識形態符號,但將自己從黃金王座下解放出來似乎要花更大的代價。2月18日,在總統的授意下,警察和特種部隊用子彈驅散廣場上的人群,暴力衝突再次觸發。雖然死傷者堆積如山,但藝術家繼續用手中的筆而非燃燒瓶進行鬥爭。在烏克蘭當代歷史上最暴力的這一天裏,一群年輕的女藝術家將一輛警用卡車涂上迷幻色彩,這更為燃燒中的基輔增加了幾分超現實主義色彩。2月20日,亞努科維奇逃離了城市,兩天后,他被議會趕下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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