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手機短信鈴連聲響,復旦大學古籍修復員黃正儀拿起一看,不由笑了——大年夜,兩位新徒弟的拜年短信“前後腳”到。去年4月份,在本報頭版以《“尺牘良醫”,寂寞光陰30年》為題對她與古籍的30年緣分作了報道,一時間引來校內校外“拜師團”絡繹不絕。這不,經層層考核、慎重選拔,終於定下了兩位學生。把修書補書這門“寂寞手藝”更好地傳下去,成了“尺牘良醫”新年最大的心願。
這不是門“輕閒雅事”
去年5月起,復旦大學圖書館迎來“求學”熱潮,有陌生人直接打電話給黃正儀的、打給圖書館館長的,有給學校官方網站發郵件、留言的,都指名要跟黃老師學修書。除應屆畢業生外,還有證券公司的、保險公司的,連遠在義大利留學專修西文修復的小姑娘也找到府來。
對突如其來的廣受歡迎,黃老師心中有喜有憂。喜自不必説,5年前自從同事王秀蘭老師退休後,館裏40多萬冊古書修復只靠她一人,前兩年收的徒弟小葉雖説已有些“入門”,終究勢單力薄。如今拜師的多了,也有愁,就怕是一時衝動,或當這是門“輕閒雅事”,萬一真的招來,再被現實嚇跑了怎麼辦?館裏一商議,決定正式招聘,專業不限、重在熱愛。兩輪面試,一輪看,一輪做。
去年7月,初步入圍的幾位候選者來館裏首次面談,令他們詫異的是,黃正儀更多的是介紹每天需要做些啥,會碰到哪些困難。就這樣,第二次面試通知後,好幾個人打了退堂鼓。第二輪面試是動手環節,全是怪題——頭一題,給出一摞大小形狀參差的紙,要求理齊擺順,考的是做事是否有條理有思路;第二題更奇怪,給出一針、一線、一剪,要求充分運用工具在一張大紙上剪出盡可能長的直線,考的是動手能力和對工具的理解。最終,環境科學系本科畢業的“90後”沈?餠、學生物化學的碩士生喻容突破重圍,9月正式拜師。
“一遍遍做,找到感覺”
黃正儀説,最看重的是小喻在生化專業磨出的手穩心細,一個小小的細胞都能切出十多份;小沈本科時在實驗室一呆七八個小時,相信也能面對補書時的寂寞。可兩位姑娘真正上手學,卻差點“抓狂”——頭一個要學的基本功,竟然是“調漿糊”!
原來,修復古籍有個首要原則,就是必須“可逆”,即一切修復動作都要留出空間,必要時後來的研究者可去掉前人修復動作、追索最原始的書籍狀態。因此,補書用的粘性材料必須用澱粉和水、純手工調製,鍋裏水燒至沸點,及時倒入冷水與澱粉調成漿,待鍋中水溫降至60攝氏度,整鍋離火繼續攪拌——步驟看似簡單,可溫度時機把握不易。
兩個徒弟算得耐心細心,可做出來的漿糊不是太“生”就是太“熟”,只能一遍遍重來。接下來的三四個月,除了檢查古籍、學習辨識紙張等基本功之外,幾乎都在調漿糊,到後來實在耐不下性子,追著問:“黃老師,究竟有啥標準?有啥秘訣嗎?
”“沒有秘訣,就是一遍遍做,找到感覺”,説話一直輕聲慢語的黃正儀溫柔並嚴厲著,“我再給你們示範一次,仔細看”。她總覺得,一開始嚴格嚴厲些,學生後面的路才能更好走。
令她高興的是,過年前,徒弟倆好像都摸到了門道,漿糊調得越來越好,獨立手工裝訂出的線裝書也有模有樣。1月學校放假,黃老師也佈置了特殊“寒假作業”。第一,多讀書,讀書才能更愛書、更懂書;第二,仔細思考一下,開學準備交一份關於調漿糊的實驗報告。對於學生,她有著一份沉甸甸的期待:“保存書籍的溫度、濕度控制、引起紙張變化的微生物研究……這些在我們這個領域都需要更深入的研究。她們的學科背景,可以帶來許多新想法,打好了基本功,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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