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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紀10年:藝術史不是光榮榜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5-04 14:06:08 | 文章來源: 南方週末

《改造歷史》在國家會議中心的展區分為台灣展、主題展、文獻展和國畫展。

文獻展參展的藝術家屬於“歷史上下文”中的“上文”,包括陳丹青、方力鈞、曾梵志、張曉剛等;主題展的100多位參展藝術家,佔了展覽絕大比例,如楊福東、汪建偉、邱志傑等,代表著“歷史上下文”中的“下文” 改造歷史/供圖

2004年10月,上海美術館尖頂上的大鐘突然發狂似的快轉,速度是正常情況的60倍,也就是分針變成了秒針。不明真相的群眾紛紛打電話到市政部門,叫他們派人修理。藝術家徐震創作的這件裝置作品《鐘》,被朱朱用來貼切地比喻新世紀10年的視覺藝術史……

 

5月4日,由呂澎、朱朱和高千惠策劃的當代藝術展《改造歷史》,將在國家會議中心地下一層的兩個展廳開幕。站在國家會議中心巨大的落地玻璃後邊。

向東南方遙望“鳥巢”,策展人朱朱心裏不禁有些惶惑。兩年前在鳥巢上演的奧運開幕式向全世界顯示了中式制度的威力和優勢,這種“迷人的”美學特徵,他喜愛的批評名家蘇珊·桑塔格也探討過;而《改造歷史》將要展出的當代藝術,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之交直至新世紀初,“都基本處於地下狀態,處於匿名的漂泊和社會的邊緣”。

時空交錯的並列,的確帶來各種遐想的可能。國家會議中心是北京奧運建築項目中單體建築面積最大的建築,雖然呂澎説主題展場地的選擇有一定偶然性,但“國家會議中心”和“地下”的微妙巧合,對中國當代藝術的“合法性”問題又是一個值得玩味的提醒。自從1989年“現代藝術大展”在中國美術館半途夭折,在“國家級”場館展出就成了相當一部分當代藝術從業者唸唸不忘的心結;雖然越來越多的“國家級”場館事實上只要付錢就可以租借,但涉及文化藝術,常常是另眼相看、謹小慎微。“那些以為今天的藝術自由是天經地義的和不用論證的人,最好去理解‘天經地義和不用論證’本身的合法性與歷史由來,去補充學習‘清除精神污染’和‘反對資産階級自由化’這類表述的歷史課程。”呂澎説。

在13000平方米的展廳裏匯集兩百多位藝術家的一千多件作品,《改造歷史》這個集裝箱式的展覽,簡單而言就是回顧和書寫新世紀10年的當代藝術歷史。2004年10月,上海美術館尖頂上的大鐘突然發狂似的快轉,速度是正常情況的60倍,也就是分針變成了秒針。不明真相的過路群眾紛紛打電話到市政部門,叫他們派人修理。藝術家徐震創作的這件裝置作品《鐘》,被朱朱用來貼切地比喻新世紀10年的視覺藝術史。“藝術行業的發展在新世紀裏處在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加速度之中……新世紀之初,諸如方力鈞、張曉剛等人單幅作品的最高價格大約在兩三萬美金,而在短短的五六年間就翻了100倍甚至更多;新一代藝術家中,尹朝陽于2000年創作的一幅作品,還是通過‘以物易物’的方式換來了一台舊空調,而相同尺幅的作品到了2005年左右已攀升到30萬美金;隨著市場的不斷升溫,就連藝術學院的在校生也得以簽約,被迫不及待地包裝上市;此前已經轉向了廣告設計、書籍裝幀乃至其他行業的美術學院畢業生們也開始重新回到藝術生産的行列;不僅在北京,在中國的一些主要城市裏,當代藝術的展覽、畫廊、藝術家園區也到處可見……”朱朱在篇幅浩瀚的展覽前言《灰色的狂歡節》中寫道。

充滿戲劇性的10年裏,有人發跡,登上財經版頭條、時尚雜誌封面,有人還在寂寞地摸索,也有人為了反對藝術區的拆遷躺在2009年底的雪地裏。但熱鬧大多發生在藝術的周邊,創作本身未必具有同等程度的激動人心。“這個十年有無數的展覽而無運動,有眾多的藝術家而無流派,有不少令人難忘的作品而無‘紀念碑’式的創作。”朱朱説。之前20年當代藝術的主流是反思和挑戰舊有體制和意識形態神話,這樣的反思與挑戰在新世紀得到了市場與資本的積極響應。但這種“二元對抗”的方式也越來越不可持續,一是對立面本身越來越模糊、複雜,二是更年輕藝術家對那段特定歷史天生的距離遙遠。

在新世紀,資訊的速度也許比徐震調快的鐘更快,藝術家像所有人一樣,面對全球同步、迅速放大的視野和因此更加蕪雜的日常生活內容眼花繚亂,一時難以理清頭緒。就像在今日美術館,《改造歷史》的“中國青年新藝術邀請展”當中,名為《我的考古學》的紙上水墨作品隨機羅列著畫譜摹寫、文物圖抄、CNN海嘯預警、朱軍談大學生掏糞、藍皮膚的納威人、國家防火牆、日本成人漫畫、馬丁·斯科塞斯的電影海報、唐代郭震的《十月樂遊詩》、“該頁面無法顯示”、對媳婦驗孕棒陽性結果的心情記錄……

二元對立轉向多元化、宏觀敘事轉向微觀和碎片化表達、形而上追問轉向個人慾望書寫。“現在沒有運動,因為每個人都是一個運動。每個人尋找或表達他看到的真實,藝術史就是把這些問題收集起來整理、分類,看這些藝術歷史時能夠看到這個時代的狀況。”呂澎説,“藝術史是問題史,不是光榮榜,我們將那些不同思想狀況的藝術現象放進歷史寫作中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們提供了道德的榜樣,而是提供了時代的問題。”在新世紀10年浩瀚而零散的藝術現象中,《改造歷史》仍然試圖尋找脈絡。比如對社會變遷的反思,有意識地繼承本土文明的精神和語言,自覺地批判、反諷西方的權力與選擇機制。策展人希望納入展覽的重要藝術家並沒有盡數出現,比如朱朱在前言中高度評價的徐震、孫原、彭禹。“這麼多作品這麼多人,不可能完整展現每個藝術家的個性,甚至對藝術家個性是種模糊。任何藝術家或者代理他們的畫廊選擇不參加這個展覽,我覺得都沒有問題。”朱朱説。

藝術作品在藝術史當中的位置,直接對應著作品與藝術家的身價,誰在誰不在,是利益攸關的嚴重問題。因此《改造歷史》以1800萬的展覽預算高調地書寫新世紀10年的當代藝術歷史,在藝術圈裏自然已經引起了諸如搶佔話語權的質疑。對這種江湖狀況,策展人當然不陌生。“展覽當然會形成話語權,但我強調這只是一次性的話語權。藝術評論是這樣一個東西:只要出現更好的評論更好的書寫,前頭的就會被替代。這個展覽只是策展人個人角度的一個總結和梳理,並不是蓋棺定論;在未來,我對這個10年的看法也會變化,也會回頭做出文本上的修正。”朱朱這樣説,“別的批評家最好也貢獻出自己的批評和展覽,很多人從很多的角度來梳理,會有相互補充、更為完整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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