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向京和瞿廣慈結束了在上海的十年生活,重新搬回了北京,建立了新工作室,對他們來説這一切仿佛又是新的開始,宛如春天一樣。2010年,我們期待向京新的有份量的作品,瞿廣慈認為每個藝術家都是一個品牌,未來我們要有更多原創的藝術。
粉紅先生,37x110x53cm, 銅著色, 2008, 廣慈
瞿廣慈:我想要記住自己永遠是個藝術家
訪談人物:瞿廣慈
訪談編輯:在藝術Arting
Arting:從你的 “革命浪漫主義”系列、“集體主義”系列到07年廣受關注的新作“東方不敗”系列作品,可以讀到幾代人的成長記憶與歷史重負,你想呈現什麼情結嗎?比如説政治、文革?是與你的成長經歷有關係嗎?
瞿廣慈:我和向京這代人,其實對文革並沒有很直觀的認識,只是一個圖式的印象,比較多的是聽父母説起關於文革的事情,他們這代,個人命運和國家命運息息相關,所以感慨頗多。我們以前身份是學生到學生,儘管多少有點憤青味,其實哪懂體制和社會是怎麼回事?但一進入畢業期,就真正的開始碰壁了,不得不開始反思人和人之間,人和社會之間的關係究竟是怎樣。我作品中的文革或者政治性內容其實都只是一個載體,是解答人性難題時的載體。我願意把一個答案一個隱喻通過一個歷史事件或者文學的甚至流行的現場再現,存放在作品的底部,那些能夠解讀這些密碼的人一定會找到它們。那種對於作品的暗笑成為我們彼此接應的暗號,那種滿足感是無與倫比的。而那時對於一個剛剛進入社會急於表達自己的價值而受到挫折的年輕人來説,熱情和憤怒就像是火箭的兩個推進器,在上升的時刻它們展現了力量。其實這就是我的成長經歷。
1999年我去上海當了大學老師,沒過幾年又當了領導,所以對體制有了一個更具體的體驗。我做集體主義時已經當了學院領導了,中國的集體主義有兩層意思,一層是集體無意識;另外一層是關於集體利益的意思,非常複雜的利益和敵對關係。集體主義針對的是後者,但表達的方式卻是好萊塢海報中演員擺pose的形式感。到“東方不敗”的時候,我是將中國傳統文化和流行江湖文學加進去了。
Arting:你現在更比較關注中國的傳統文化。
瞿廣慈:是的,大概人老了都會更加關注自己的身份。中國未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大國,但沒有傳統我們將不知道自己是誰。
Arting:你認為中國的當代藝術是山寨版嗎?那今後會改變這種山寨版嗎?
瞿廣慈:中國的當代藝術是挺山寨的,其實日本、南韓也都經歷過山寨期,一個政黨初期一支軍隊的前身都可能是山寨的,但有一天要登堂入室了,就不能山寨了,中國人太現實了,不僅僅中國的當代藝術很具有山寨性其他方面也是如此。但我相信這畢竟是個過程,既然過程就一定會有個時間性。就是説在某個時間是有效的,過期就無效了。這也很當代啊。
現在當代藝術既然都進入市場了也就算是登堂入室了吧?那麼每個藝術家都是一個品牌,未來我們要有更多原創的藝術(現在有多少藝術家敢説自己很原創?)有原創才會有價值輸出,如果做不到的話,我感覺我們中國始終是個大國而非強國。不是文化強國,大家也別罵了,這個國家本身就是一個大山寨。
Arting:從07年來,你主動告別了體制,是你的創作和思考導致了你最終對體制的叛逆?
瞿廣慈:人不進入這樣一種體制狀態的話,是體會不到它給人性的傷害和改變。同時你也不知什麼是人性的善與惡。
但在學校工作時,它也給了我特別的營養,如果沒有做老師,我們就無法接觸年輕人。也就無法找到第一現場去觸摸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他們給了讓我必須進步的理由和責任,反之他們的活力激情純潔的感情反饋給我們使我們不斷的清洗自己。一個人一生中有一個過程是非常重要的,那就是創業過程,如果沒有經歷一個完整的創業過程,那他在面對一個即將發生的事物的時候,不知它的機遇或者危險在什麼地方?也不會知道什麼是假像,什麼是誘惑,什麼是可以堅持的,什麼是需要妥協的。我覺得這種能力光靠知識是不夠的。所以那時候,我們創立一個新專業,把所有瑣碎的事情和困難都經歷了一遍,獲得了很多老師不會教你的重要經驗。
應該説,曾經真的想在藝術教育上有點成就,所以在學校教書的那段時間,作品做的特別少,忙忙碌碌都是消耗的事情,但越是進入,越是覺得目前中國這種教育體制是沒有希望的。最後覺得沒有必要自己年紀輕輕的折戟在現有體製造就的混戰中,如果僥倖逃生也只會落得一個老氣橫秋的結局。我開始不希望我過這樣的生活,因為人生也只有一次,我希望在離開無效消耗的每一分鐘都能開心,開心是種價值,可很多人感覺不出來,我希望我一生的幸福就是由很多很小的開心積累起來的。
於是,我便又開始把注意力轉到創造上來了,藝術家最大的開心還是來之於自己的作品,它們有時會讓你痛苦,但決不會讓你心煩,它們會印證你是一個有創造力有價值的人,證明了自我的存在,使自己不會忘記自己是個特別的人,這是完成人生最大價值的一種方式,這一點要千真萬確。
Arting:告別了體制後,那麼這兩年來的創作和生活狀態有沒有達到你預想的效果?你滿意現在的生活狀態嗎?
瞿廣慈:告別教師的身份,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我時時感覺藝術教育其實是一個假命題,藝術其實是無法教的。或者説,藝術只有放入人的內心的時候,才能彼此傳達,但當你想進入別人的生活的時候,意味著,你的生活也被人侵入了。所以,人無法身兼多重身份,我想過得簡單些,離開學校後就特別開心,那一年好象是06年,做了一個很大的展覽,買了很大的房子,建了一個工作室。賣了大概近100件雕塑,做了很多事情,變化真的挺大的,感覺挺釋放的。
Arting:你覺得同其他年齡段的藝術家,比如説70後80後有什麼明顯不同嗎?
瞿廣慈:我是69年的,我們這撥人經歷的主要還是創業,藝術市場的中堅力量還是我們這代人,包括像林松、伍勁、田愷、尤永後來成為中國當代藝術的重要推手的中堅,我們都是上下級的同學,他們對當代藝術市場的推動真是功不可沒。這代人的成功沒有統一的模式,都是另辟蹊徑,我們經歷了很多“第一次”,大學交學費就是從我們開始的,我是第一屆浙江美術學院附中的學生,而且我是中央美院歷史上第一個本科直升研究生,所以當我們面對“第一次時不會感覺害怕,我們甚至對“第一次”特別上癮,總想試試。
我覺得“70後”應該指的是75年到85年之間的,“80後”指的是85年到90年的。“60後”很多手工藝術家都不習慣用電腦。“70後”相對來説路比較平坦點。到了“80後”,感覺就比較單薄,作品也大都平面化,他們大多會在在網上獲取資訊卻無法轉化成思想。
思想不僅需要知識還需要第一經驗,要身體力行,從早晨收到手機新聞到中午讀報到晚飯時看新聞,最後睡前上網瀏覽電腦,你會發現手機、報紙、雜誌,網路的資訊相互竄來竄去,很少有深入挖掘的,很多人缺少對資訊的第一經驗。同樣的,我也覺得可惜,文字原本是有力量的,現在有了網路,文字就簡單化了,一切都快餐化了。網路導致“80後”90後跟全世界同齡人只有共性,少了差異性,世界變得越來越不好玩,沒有了出人意料就沒勁了,全球化真的是一種悲哀。
Arting:您和向京是大學同學,共同生活,藝術創作又都是雕塑,那麼有沒有互相影響?那你們是怎樣保持獨立思考狀態的?
瞿廣慈:我們是同學,以前甚至有點哥們關係,彼此都懂得對方。到了上海後,我們倆就有意識的避開一些關注話題,這樣的話有利於各自成長,因為作為藝術家,獨立思考最重要。其實我們關注點和思考問題的方式也很不一樣,興趣愛好差異很大。經歷也不一樣,像我15歲上附中就離開家了,她不一樣了,30歲才離開自己生活的圈子,離開自己熟悉的語言和文化環境。其實夫妻,在生活上盡可能的尋找妥協點,把必須的消耗降到最低值,在藝術上,盡可能的找到差異性,在精神世界的獨立上獲得最大值。
Arting:近期有什麼打算?有什麼展覽計劃嗎?
瞿廣慈:明年大概有3個展覽。5月份在香港藝術中心有一個展,展出近10年來我創作的作品。中間可能在新加坡有個個展,十一月份左右在798藝術區有一個最新作品展,最後一個展覽應該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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