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時間:2009年12月7日
對話地點:深圳市民中心VIP室
鄭美雅:台北當代藝術中心基本上是個提供藝術家、策展人、藝術評論、不同領域的文化工作者、運動者聚會的空間,是用來討論藝術創作及文化政策的。現在在台灣,美術館不會去做這種空間,藝術空間不會去做,私人企業也不會去做。所以我們想要去創建這樣一個地方。
人們走進當代藝術中心首先看到的是辦公室。這讓大家一進來就可以知道這個中心在做什麼。以前藝術機構裏面的生産過程和辦公室都是藏在後面的,我們想讓這個概念整個反轉過來。讓你一開始就知道是哪些人在工作,很容易接近我們並形成一個比較開放的對話。我們在一樓還設了一個咖啡廳,它是半公開的,任何的藝術家,藝術工作者、團隊來這邊,都可以自由享用。這裡有一個自動販賣機,你可以自己投錢,自己喝咖啡,討論事情等等。策展人和藝術家也可以約定一個時間來這裡做研究。
楊俊:我想我們首先是一個非營利的空間,是一個“社群空間”(community center)。不像一個美術館或者博物館,它們都自己有趣味點,甚至有的會有自己的政治語境(political context);畫廊或者藝術機構,甚至想把自己做成一個商業品牌,但這個空間是以藝術社群為主體去設想創造的。
鄭美雅:我們在九月份的時候開了一個記者會,記者會上我們向記者和台灣大眾發佈了一個我們的宣言,這個宣言裏也提到我們希望能夠做一個獨立的當代藝術空間。對這個“獨立”的概念,大家可能會有所誤解。以為我們不會跟畫廊合作,完全拒絕所有公共部門的資源。但其實不是,我們是在尋求一種獨立的經濟系統。希望真的可以做一些促進整個台灣當代藝術的生態健康發展的事情,我們會去尋求各種形式的贊助跟任何不妨礙中心獨立性的各項資源,創造一個自主的經濟系統。這裡面當然包括跟畫廊的合作,公共部門的合作等等。雖然從現在台北整個文化的發展環境來看,它的文化政策是越趨保守的,這個“保守”,包括越來越多國家的意識形態的介入。因為文化藝術高度仰賴公共部門的資源,因此很容易受到政策改變的影響,延續的文化政策也會跟著改變。這些文化政策並不是經過我們這些置身其中的人群所討論出來的,而是被資源的來源所左右,在這樣的狀況下,我們變得很被動,很容易被改變。我們希望在這個空間裏面討論的是,如果我們不滿意這個現狀,這些文化政策,是不是有其他替代的解決方案?而這些解決方案是文化工作者自己組織聚會所討論出來的,不會一昧地受到環境和政策的影響。
戴章倫:據我所知,台灣有一些類似的藝術家自發組織起來的空間,比如台北的新樂園,伊通公園等等。那麼你們覺得台北當代藝術中心協會跟這些已經建立起來的這些空間的區別在哪呢?
鄭美雅:我想可能是立意不太一樣。新樂園是一群美學品味,創作想法上比較接近的藝術家,他們需要有一個共同的創作空間,那麼就大家一起共同去負擔這個空間的費用。台北也有其他一些這樣的空間,比如現在比較新的“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都是因為藝術家們的創作方式,美學品味比較接近,所以聚在一起創建一個空間。可是當代藝術中心不是這樣的想法,我們想要做的是一個更加具有公共性的東西。也許藝術中心協會中的人,美學趣味不是那麼接近,但是這些藝術家和藝術團體對公共性的事務是有興趣的,大家聚在一起,並不是為了某個單一的藝術形式或者審美趣味,也不是為了誰能有更多的展覽機會。大家聚在一起是要重新討論藝術生産的過程以及我們現在藝術的環境到底出了什麼樣的問題。
我們一開始就告訴大家我們是開放的,包括跟打開工作室,新樂園的合作。我們還會邀請紀錄片的導演,聲音藝術家等等。我們不希望空間或者團體之間因為美學趣味或創作形式的不同大家就不討論交流了。
另外包括我們為什麼還要建立一個檔案庫?接下來我們將會邀請很多國際策展人過來中心,在這個空間裏台灣的藝術家可以通過一種非官方的國際交流方式跟這些國際策展人有一種溝通。那麼這個檔案也就要求要很專業,當國際策展人來的時候,他確定一個研究的方向,我們能夠告訴他在這個方向上有哪些藝術家在做哪些項目,而不是以往那種隨意的,非持續性的國際交流。
戴章倫:今年三月,在首爾經營了10年的獨立空間Ssamzie Space倒閉了。現在去經營一個獨立空間和機構都需要大量,而且長期穩定的資金支援,在資金的整合方面你們有什麼考慮呢?
楊俊:首先我們得到了一個兩年的免費空間的承諾。現在中心一部分的資金是我們自己湊錢,另一部分會有藝術家作品的捐贈,我們也得到了收藏家的支援,願意收購作品來支援中心的經費支出。
鄭美雅:目前草創階段就是我們這幾個人自願來參加開會,討論、工作。我們現在加入的人裏面有很多藝術家,包括楊俊,陳界仁、崔廣宇、洪東祿、姚瑞中……等等都願意捐出作品。通過這些藝術家的作品捐贈我們可以得到第一年大概70%的經費;另外30%,就是策展人去申請一些比較有獨立性的策展經費,這些經費及資源雖然來自公部門,但並不夾帶著特定的政策使命作為回饋或目標,由策展人自行申請。
另外,我認為這個藝術中心目前為止最重要的資産就是人。這個藝術中心的發起人幾乎可以説是在台灣今天的當代藝術界裏最活躍的一群人。我們現在並不急於要去生産很多的項目,因為在這些發起人裏邊,很多人本身就已經有一些在討論或者在執行的項目。那我們可以把這些東西串起來,形成一個net work(工作網)。
對於基礎預算,我是還蠻有信心的,因為台灣還是能夠找到一些企業的贊助或者是公共部門的贊助。事實上我們在一開始的時候會比較小心去對待一些資源,特別是有可能妨礙獨立性的資源。所以剛開始的草創階段主要會是以藝術家,策展人願意貢獻的計劃或資源為主。但是過了一兩年以後,藝術中心工作的成效顯現出來,我們會比較有足夠的條件去爭取一個穩定的,來自政府的,來自企業的和我們自己的資金支援。
戴章倫:那這個中心將來會不會跟大陸的藝術家或者藝術機構有合作呢?
鄭美雅:我覺得都有可能,因為它是一個net work,我們並沒有把它想像成就是台灣的藝術中心,不只是大陸,也可能是香港、南韓、日本,新加坡如果大家可以一起做一些什麼事情都是可行的。我們非常歡迎。
戴章倫:中心的辦公室是會有一些長駐的辦公人員嗎?
楊俊:是的。我們現在考慮是2、3個人。另外我們發起人裏邊也有一些在不同的大學裏教書,所以我們也會有一個“自由大學”(free university)的計劃,他們可以來這裡講課,打破不同學院之間的界線。比如我們設計圖上的二樓,我們有意把墻都拿掉,整個空間是一個演示空間(presentation space),它可以作為演講(lectures)、座談會(conferences)、論壇(forums)或是大型聚會的空間,也可以讓藝術家在這裡演示自己新的作品。三樓、四樓則是展覽空間。未來這個藝術中心主要將是一個論述空間,因此我們會優先考慮聚會及討論的空間,展覽則是不定期舉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