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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衛藝術20年,被挑選與被遺忘的

藝術中國 | 時間: 2009-09-30 08:58:26 | 文章來源: 中國青年報

前衛藝術20年,被挑選與被遺忘的

似乎只要提到“當代藝術”,就要天然地遠離“體制”,但越來越多的事實表明,它與“體制”的關係正變得微妙。近期舉行的798雙年展和第五屆宋莊藝術節開幕式上,“各級領導”和“成功藝術家”來了,“攪局者”也來了。名氣不大甚至姓名不詳的“藝術家”在現場玩起行為藝術,砸鏡子、裸奔,以此表示他們不同的價值取向。

這種行為在今天看來不過是稀鬆平常的花絮,但20年前,有一場“攪局”曾登上《時代》雜誌,至今仍在被人談論。

1989年,被譽為“第一次由中國人自己舉辦和參與”的中國現代藝術大展上,一些年輕人“不請自來”。這些沒有接到參展邀請的年輕前衛藝術家在中國美術館裏槍擊、孵蛋、扔避孕套,直接導致展覽被封5天並成為海內外媒體關注焦點。

52歲的前衛藝術家溫普林用錄影機把這些場景記錄下來,由他策展的“1980年代——溫普林前衛藝術檔案展”眼下正在上海多倫美術館舉行。“任何對於前朝的回憶都帶有夢幻色彩。”溫普林説,“80年代對於‘烏托邦’的所有夢想,在今天不過變成了另一個‘動物莊園’而已。”

江湖的體制也是一種體制

“80年代的一種普遍心態就是都想登臺亮相,誰都不願意缺席。”溫普林説。

1989年中國現代藝術大展的標誌是“不許掉頭”,它是對“85新潮美術”的總結性展覽,本意要將現代藝術的勢頭繼續推進。“但有一些藝術家更激進一些”,溫普林説,“他們認為過早的登堂入室,帶有製造明星的色彩;過早由批評家和理論家去評判他們的優劣,帶有一點梁山泊英雄要排座次的感覺。一些未入流的藝術家沒有機會參加這樣的盛事,他們要起來‘造反’。我關注的就是這樣一批人,真正不想掉頭的人。”

這些人就是展覽展出的紀錄片《七宗罪》的主人公:在中國美術館“坐地孵蛋”的張念、“洗腳”的李山、賣對蝦的吳山專、拋撒避孕套的王德仁、為美術展弔喪的大同大張、一身浪人打扮的王浪,還有向自己作品開槍的肖魯。溫普林拍攝的這段影像,也是目前可以查到的公開資料中,唯一記錄下當年槍擊現場的影像資料。

畢業于中央美院藝術史專業的溫普林,跟這些前衛藝術家中的許多人都是朋友,當時,他手裏攥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幾個行為活動的地點。范迪安驅趕“弔喪”的白衣人和“孵蛋”的張念的場景被他一一拍下,“我預想到這些哥們兒會被很快拿下”,溫普林説,但他沒想到,批評家在警察和便衣之前衝上去,“將其扭送出現場”。

批評家的態度出乎意料,藝術家的心理也讓人揣測。栗憲庭曾在《八十年代訪談錄》中回憶,有些藝術家原來都很真誠地談藝術,突然能夠進美術館了,都牛哄哄的,“以為自己能進入國家的藝術殿堂了,以為能夠馬上浮出水面,成為一個國家的什麼人了。”

得以參展的藝術家覺得已經“登堂入室”了,沒有接到邀請的藝術家則要“表態”,“江湖的體制也是一種體制。”溫普林説。

再見,80年代

1993年春天,溫普林決定回訪他的拍攝對象。“80年代離我還不算遠,當年的當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特想知道。”他回訪的第一站是上海,接下來是南京、武漢、長沙,然後就有了紀錄片《威尼斯歸來》。

此時,1992年廣州雙年展剛結束,儘管展覽推出的還是1980年代的作品,但雙年展設立了各種獎項,藝術家因此被劃分為三六九等。“廣州雙年展和威尼斯雙年展是一個翻篇兒的事,在此之後80年代漸行漸遠。”溫普林説。

1993年,第54屆威尼斯雙年展首次邀請14位中國藝術家參展,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參加了1989年現代藝術大展。威尼斯歸來後,溫普林把他們請到中央美院一位教師的宿舍,拍了一下午的錄影。這是4年來溫普林第一次見到這些老朋友,威尼斯之行已經對他們産生影響。“80年代我們總是很急躁,想弄出點動靜讓世界震驚,但你看威尼斯雙年展,基本上都是平靜的呈現。”王廣義説,“我們不需要走向世界,我們就是世界的一部分。”王廣義將“文化大革命”時期的工農兵大批判圖像與可口可樂、化粧品圖像並置形成的創作《大批判》系列,很快就贏得了市場成功。

“1993年我們已經被西方資本關注,於是我們被挑選了。聰明的藝術家開始順勢而發,既然國際市場需要這樣的産品,那我就開始生産製造、迎合國際市場了。”溫普林説。

資本選擇了一部分人,也就放棄了另一部分人。王廣義本來和任戩是“一個戰壕”的,倆人還是連襟。1992年廣州雙年展,因不滿資本操控,任戩所在的“WR歷史小組”在雙年展現場進行“消毒”。“進入資本時代,你如果不迅速了解資本遊戲規則,就會被淘汰。”溫普林説。與王廣義的一帆風順相比,任戩“屢戰屢敗”,最後轉入企業形象系統的研究與實踐。

儘管如此,那時藝術家的層級劃分還並不明顯。1993年,當代藝術“F4”之一、拍賣市場單幅作品以百萬元價格成交的方力鈞還是圓明園畫家村的一個年輕畫家,鏡頭中的他光著膀子坐在地上,笑得很率真。1995年,因“戶籍、安全等方面原因”,圓明園畫家村解散,岳敏君的弟弟岳小軍開著輛破麵包車幫方力鈞拉東西。此時,方力鈞在國際上已經開始受到關注,“誰能想到他們一下子這麼火呢。”岳小軍説。

重塑一個動物莊園

“雖然是自己經歷,但再看錄影時我也驚掉了。”溫普林説,“這些人裏很多人去世了,還有很多人變形了,有面孔變了的,也有腦子變了的。那些‘大佬’,他們曾經也那麼純真。”

圓明園畫家村解散後10年,由政府主辦的第一屆宋莊藝術節舉行;798藝術區成為“文化創意産業”的逐金地;藝術批評家成為策展人,展覽前言每字以元計算稿酬;週年紀念展紛至遝來,策展人搶奪話語權,急於成為歷史的梳理者,可一些基本的史實性問題依然混亂。

“以前的藝術家最多就是想自我表現而已。那個時代誘惑少,現在誘惑太多了,很難堅持自己的底線。”溫普林説。

十多年過去,懷舊成為時尚,這裡面或多或少帶有利益的味道。9月4日,作為北京市文聯、北京市海澱區委、海澱區人民政府主辦的“藝術中關村國際博覽會”的一部分,“圓明園畫家村藝術展”在海淀展覽館舉行。據《新京報》報道,這是官方意義上圓明園畫家村的首次展覽,帶有為這個藝術群體“正名”的意味。策展團隊原本希望每個藝術家拿出至少兩幅作品,方力鈞只展出了原作的印刷品,“有觀眾表示,方力鈞的作品都已經是天價,自然不會將原作進行展出。相關負責人也承認確實有安全方面的考慮。”

圓明園畫家村的解散成就了宋莊,作為“宋莊鎮黨委、政府落實文化造鎮戰略,發展文化創意産業的一項重要節慶文化活動”的宋莊文化節到今年已經是第五屆。9月19日,由方力鈞設計的宋莊新地標“土生金”塔雕在藝術節開幕式上揭幕。塔雕外表的材質從底部的黃土到磚再到銅、銀、金一共7個層次,主辦方稱它包含了“哲學的語言、人生過程以及藝術成長的道路”。

在溫普林看來,這座塔雕是宋莊的恥辱。“宋莊藝術家已經分層了。在一些重大聚會時,如果中層主動往高層那堆兒裏湊,會很沒面子;而低層想擠到中層裏,會被中層用腳往下踹,早年他們都是戰友啊。”

方力鈞則表示,想做這個雕塑很多年了,作品是開放的平臺,供大家解釋。他與栗憲庭、黃永玉及一些領導坐在嘉賓席第一排,開幕式結束後,被群眾圍觀合影的他勉強扯動著嘴角,然後擠出人群迅速離開。

“體制”還在被不斷強化。“這也免不了,”溫普林説,“這是一個時尚話題的時代,必須去尋找成功的形象。”但他也懷疑,資本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不是説藝術家都應該苦哈哈,但是金錢應該給你帶來更多自由,應該讓你更強大。”

開幕式結束後,在宋莊藝術促進會辦公室附近,一個騎著黃色自行車的年輕人放慢車速停了下來,他是個名氣不大的畫家,“我看你們就像記者,我們可以合作,多少錢?”

本報記者 王晶晶

方力鈞設計的“土生金”塔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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