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中國網

徐天進與朱良志的對話

徐天進與朱良志的對話

時間: 2011-12-06 09:48:42 | 來源: 藝術中國

徐天進(北京大學中國考古學研究中心教授)與朱良志(北京大學美學美育中心教授)就泰祥洲山水畫作品的一次談話話

2011年 8月 21日,就泰祥洲山水畫作品和將在北京大學賽克勒考古藝術博物館舉辦展覽之事宜,北京大學中國考古學研究中心徐天進教授和北京大學美學美育中心的朱良志教授在燕南園57號院做了一次簡短的對話,根據錄音整理如下:

徐:我很喜歡泰祥洲的水墨山水畫,因為他的畫不僅充滿中國的古典氣息,而且還洋溢著現代的審美趣味,畫面很美。第一次看他的畫時,直覺是他的畫風和古人非常相似,近於臨摹,但再細讀時便發現其中還是有他自己獨到的地方。祥洲的畫作如果能在北京大學賽克勒考古與藝術博物館辦展覽,我想可以將他的作品和博物館的文物並置同一空間展出,這樣的展覽形式,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更好的理解古代和當代的關係。

朱:祥洲的山水畫,大部分我都看過,我覺得從他的畫中,可以看到他獨到的見解和眼光。在我們今天的當代藝術中,如何體現當代精神,又保有傳統的價值,的確是一個重要的話題,在今天,覺得美是繪畫的前題條件,當代的價值體現在藝術作品上,無論怎樣表現,還是要在美的基礎上來體現。我們生活在今天這樣一個環境裏,藝術家的創作本身就來自於當代生活的經驗,當代精神也不是為了“當代”而故作的一種表現方式,我想這應該都是自然而然的。

徐:山水畫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是一種最具代表性、同時也極富生命力的藝術表現形式,這樣一種具有悠久傳統的藝術形式,在今天依然還被很多人所鍾愛,必然有其獨特的價值,那麼,這種價值在何處?

朱:山水畫最能代表中國人哲學觀念裏的時空意識,可以説山水畫代表的是中國人超越時空的哲學觀念。在中國人的意識裏,時間的一維性,也就是自然時間的觀念,和時間的迴圈共存于中國人的認識結構中,也就是説中國人所理解的時間,並不是自然時間,而是一種生命時間,這讓有些西方的學者感到匪夷所思,但在中國人看來,這並不矛盾。這種無往不復的生命觀念用中國山水畫來解釋,則是無不融通。祥洲的博士論文裏討論了很多天文學和繪畫關係的內容,他的研究幾乎是用全新的方法來做的,他之所以用這樣的方法畫畫,説明他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和思考方式。

徐:的確,我們人文學科的研究對古代天文學的關注似乎有些欠缺,祥洲作為一位畫家,能在這方面有所研究是難能可貴的。從歷史上來看,山水畫的形式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還是具有不同的特徵,這方面美術史家有許多的研究,不同的表現形式或藝術風格,應該都和當時的社會背景密切相關。

朱:北宋文人畫就和宋代理學思想有關,特別是在蘇東坡看來,作畫從對象上分為“形”和“理”兩方面,“形”中又分“有常形”和“無常形”兩種形式,“常形”是視而可見的具體的物,“無常形”是那些虛無縹緲的對象,如雲、氣、風、霧,一切山石樹木都在大自然氣化雲煙中變化。蘇軾認為,無論是“有常形”還是“無常形”,都必須符合內在的“理”,“形”與“理”的統一,決定了作畫的根本“理趣”。在蘇東坡看來,一切藝術創造都是“心理”和“物理”的結合,這在當時來講的確是具有當代精神的。

徐:我以為今人的審美在本質上,其實和古人並沒有很大的區別,找到這種相通之處是非常重要的。朱:中國人的思想裏特別強調對世俗的超越,在這個意義上,就是避免成法,從自己內心出發,宣暢自己內在的創造力,從自己的真實生命、真實體驗出發,中國哲學強調,慾望化 、社會化的人只是偶然的人,真實自我才是必然的人。今天,太多人沉迷于社會的慾望化 、社會化現世生活當中,往往也迷失了審美的方向,但我們的自己是不能迷失的。

徐:祥洲的山水畫中體現出來的,的確有這種超越世俗的精神氣質,而且他對繪畫的工具材料方面,還有著超出一般藝術家的研究。我希望這次展覽中這方面的內容也能有所表現。

朱:方聞教授特別強調“師資傳授”,祥洲在這方面的經驗可謂得天獨厚。我去過祥洲的工作室,他能和自己的老師劉丹在同一個工作室,五、六年的時間裏一起畫畫,這是很重要的經驗。在祥洲年輕的時候也是跟隨師傅學習修復古代書畫,這對他認識繪畫材料有很大的幫助。

徐:中國的山水畫和我們特有的筆、墨、紙、硯等材料有著必不可分的關係。材料的特性和優劣直接會影響到作品的效果,因此,藝術家應該對材料本身有很好的了解。據我所知,祥洲和我院的杭侃教授這幾年持續參與古代造紙工藝的研究,並實驗恢復了多種古紙的生産,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對紙的特性的了解和掌握,對繪畫的幫助是不言而喻的,他為藝術家表達作品的內涵,提供了更具深度的基礎。這裡其實也涉及到“器”與“道”的關係。除了紙張還有墨,古人制墨和用墨也都很講究,(明代羅曉華制墨有名,價格堪比黃金,)我也希望能夠通過這個展覽,對紙和墨的這些特性及其相互關係,也有所呈現。

朱:我在祥洲家裏看過他的古墨收藏,作為一個今天的人,我很難想像古人的生活是那麼的精緻,古人制墨,不僅品質優良,就説墨模的繪製和雕刻,就讓人嘆為觀止。

徐:所以,在今天這樣一個喧囂浮躁的社會背景下做祥洲的作品展就又多了一層別樣的意義。對傳統的關照不能只停留在口頭上,要有親歷親為 的 實踐,只有在實踐當中才能體悟傳統文化在當下的價值所在。“瞻前” 之時,還需“顧後”。我期待祥洲的作品能夠給我們帶來一些“顧後”之後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