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佐訪談

時間:2011-10-12 09:04:14 | 來源:藝術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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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1.8.21

地點:美國波士頓袁佐工作室

人物

袁佐 藝術家

周翊 中間美術館藝術總監

 

視覺經驗

周:中國藝術家畫抽象畫的挺少的,你怎麼從你接受的寫實教育轉到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麼會有這個變化?

袁:首先我沒有刻意地不畫形象,可能還時常在畫面裏尋找自然界中的形態、色彩、運動和方向。例如我很喜歡自然的光感,這種光感不一定是某一束光照到某個物體上,而是光從畫面裏放射出來的感覺,我一直覺得這很神奇,有點像歐洲古典繪畫裏的天頂畫,非常輝煌,有聲音的爆發感、閃爍感,所以我覺得我的繪畫有很多還是從現實、從自然界裏找到的感受和形象,不能完全講是純抽象的繪畫。純抽象繪畫裏,很多人追求一塊色彩、或者兩個形之間的關係,我覺得這太枯燥、做作了。(周:也就是所謂的構成。)某一塊顏色讓我覺得奇妙無比,只喜歡它的邊緣線,簡潔到像哲學文章一樣,這時繪畫降低到極限,我就失去興趣了。我喜歡傳統繪畫意識上的刷過去、膩過去、蹭過去。非常瘋狂的點,或者筆觸在帆布上輕重緩急的感覺。

周:我感覺您剛才説的光,不是美院學生畫石膏像,光打過來,有陰影、明暗交接線、亮部、暗部——説的好像不是這個光。我感覺更像人走在樹林裏,完全黑暗的情況下,地上有苔蘚,它發出的吸引你眼睛的那種閃爍的東西。

袁:是這樣的。就像咱們今天走在海邊,突然海裏出現了很多黑色石頭,石頭上有綠的青苔。它完全就是光,強烈的色彩從中溢出來、蹦出來。現實主義繪畫、寫實主義繪畫描繪打到物體上的光,這只是一種體現方法,我們現在還有不同的方式來表現光的感覺,黑白對比、柔和與堅硬的對比可以産生光,大小也可以産生光的暗示。

周:看到石膏像時,正常情況下人其實不會想到光,或者光從哪個方向打過來,那是訓練出來的習慣,您説的是暗示的、奇異的光。

袁:那種畫畫的是幻象,在二維空間的帆布上,畫一個三維空間的幻象。但是我現在有時候想要暗示一個空間,暗示一種光,或者暗示某種關係的存在,這是用更理性的辦法來表示自然界的狀態。

周:這很有意思。我們平時的感受都是和物體分不太開的,比如聽到“砰”的一聲,腦子裏反應出來的是關門的聲音,不會只是一個純粹的聲音,您這個“暗示”好像説的是,您要給人聽“砰”的一聲,但不一定顯示那個門。

袁:有人聽到“砰”的一聲是關門,但是當生活經驗、視覺經驗更豐富、更細膩、更加多種多樣的時候,你聽到“砰”的一聲之後就會聯想到其他東西,腦子裏的邏輯關係需要對應到底是門、還是其他東西,産生很有趣的交互過程,這在視覺藝術裏就很有意思了,它是一種不明確性,相互借用、暗示,特別有趣。你可以暗喻。它有不確定性,可能這樣,也可能那樣。繪畫裏表現光、表現色彩冷暖的時候也是這樣,暗示速度、表現大小、重量的時候,也存在這樣的情況。

周:就是説這個轉折很自然,並沒有發生劇烈的興趣變化?

袁:這個過程當然也很漫長。我是從北京的中央美院開始讀書的,然後跑到美國學習,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北,不知道要做什麼。曾經有一段,畫了一大堆聖經故事的繪畫,甚至做成拱門、天頂畫。然後,我慢慢看宋人山水畫、明清以後四王的作品,體驗山水畫空間情節關係,突然找到了一種感覺。你在美國住久了,反而對這種東西更有興趣,因為它是一種非常強烈的對比。平時在畫廊、宣傳品上看到的作品、特別是歐洲古典繪畫中,illusion(幻象)的東西很多,突然進入到中國繪畫裏,它用完全不同的方法理解空間、處理物體之間輕重緩急的關係和筆墨關係,我覺得很有意思。而且因為我一直在畫油畫,我就嘗試用油畫來解釋這種不同的空間關係。

 


周: 這還不只是從寫實繪畫到抽象繪畫的過渡,因為寫實繪畫是外來的,這應該也是從外面的體系回到傳統的一個過程。儘管工具還是外來的,但是思路在回歸。

袁:我受我父親的影響很大。他畫了無數水粉寫生,六十年代畫蘇州,七十年代畫工廠、農村。他和老先生們出去畫寫生——他那時還年輕,畫的水粉畫顏色非常乾淨,幾乎是平的,只是在兩三塊顏色相交時,你感到它們有冷暖、明暗變化,由此産生光感。每一個形都非常明確。他這種理解光和空間的方法,跟當時美院的蘇派小風景有很大區別,是完全獨創的,是用中國自己的意識使用顏色、觀察形。我從小就看這個東西,到初中時,自己也嘗試這麼畫水粉,後來到空政歌舞團,出去演出時也不斷畫風景寫生,小的水粉至少畫了幾百張。我從父親那裏得到的啟示是潛移默化的,根深蒂固的。所以到了中央美院,我很少畫蘇派小風景油畫,幾乎沒畫過。

周:抽象的元素從那時候就有了。不應該説“抽象”,應該説“概括”。

袁:或者説“提煉”,追求一種形式美。當時在中國不敢講“抽象”,講“抽象”這個詞是大逆不道的。你只能講“提煉”、“概括”,也不能講“變形”。

周:通過畫很主觀地改造對象,這實際上是一個思考的過程。

袁:每塊形、每塊色彩可以畫得非常肯定,不像在寫實風景油畫裏,可以虛過去,可以非常模糊。在我的水粉畫裏,每個形、每個筆觸都很明確。

周:對背景給予的注意力跟主體沒有差別,所有地方都是同等對待。

袁:意思上可以這樣理解。

周:同樣重視,所以沒有背景,只有空白了。

袁:這跟中國畫的意思相符、接近。中國畫的空白不等於沒有畫畫,這個地方沒使用墨,但使用了空白,同樣考慮到了形的處理和大小安排。

除了我父親,老先生們對我的影響也很大。70年代,我經常跟父親去看衛天霖先生的油畫、龐薰琹

先生的油畫。龐薰琹先生在家畫靜物花卉、畫窗外白家莊13路汽車的車站。所以我從小就有記憶,油畫應該是這麼畫的。吳冠中去外面寫生,回來給我父親打電話,我們吃完晚飯就跑去看畫。還有學生到家裏看我父親的畫,就像翻西洋景,所有的水粉豎一摞,一張一張翻,每週都有三兩次。這種熏陶對我的影響相當大,我覺得完全不亞於在學校裏的學習。

周:這幾個人和當時的主流藝術是反著來的。

袁:完全不一樣。這幾個人在政治上是有問題的人,從來沒有在主流展覽裏出現過,但我覺得油畫就應該這樣。還有印象最深的一次,不記得是71還是73年了,我叔叔三更半夜從外面跑進來,跟王重——那會兒還是小年輕——背著幾本畫冊跑到我家來看,説這是法國後印象主義——梵谷,塞尚、高更——那是第一次看印象派,哇,畫還可以這樣畫!

周:那會兒您多大?

袁:13?12?差不多。

周:那是在您父親畫成那種風格之前、還是之後?

袁:他們從50年代末就那樣畫畫了,那時還沒見過印象派。所有這些對我的影響非常深,中國形勢慢慢開放了,到80年代就想出國學習。有人問我有沒有興趣到美國看看?當然好啊,就去了。但是我記得走之前去范曾先生家告別——范曾先生跟我父親都是南通人,他説,啊,我送你一張畫吧(畫了一個老頭逗猴子),他説,這是中國的寶貝、精品,你不要相信這些畫——拿出來法國喬治•魯奧的東西——這些都是垃圾,怎麼能稱之為繪畫呢?我印象極深,這是離開北京之前的事兒。

周:出來之後呢?

袁:那時候沒有這麼明確一定要幹什麼,一定要幹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去看博物館、看原作。出去時我以為上不上學都行,看看畫就可以回來了,但這一看時間就長了,回不來了,越看越多。我記得第一次看原作是在米爾沃基市美術館,非常興奮,再往後去紐約,一個一個博物館挨著看。曾經還買了長途汽車票,175塊錢15天,天天坐車,從美國東部一直到芝加哥,15天裏把芝加哥以東的所有美術館和畫廊都轉遍了。

周:看原作和在國內看印刷品的差別和收穫在什麼地方?

袁:多了肌理的感覺、色彩的力量,主觀的東西更多,更有人的激情在裏面,這在印刷品裏是看不到的,是無法形容的。當時看印刷品的感覺我已經非常模糊了,只記得大家都很小心,怕出聲兒,怕走廊裏別人聽見去告密,只記得那種情節。後來到博物館看原作總是非常興奮,一直到現在。前陣子在紐約住了一段時間,天天下午去大都會。

周:這又回到我們剛才説的——多了些主觀的東西——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但是我不太同意主觀的東西是激情。激情很難説清楚,對著一個東西,最終還是要通過理性來改造,激情做不了改造。有個誤區是,畫得很快、顏色很瘋狂就代表激情。

袁:你説得很對,只用瘋狂代表激情就太簡單了。假如咱們聽到一個非常細膩的音樂,或者默默讀一首詩的時候,心裏突然激動了,那一樣是激情。不一定非要砸一個東西或者瘋狂跑一圈,但是你這時候的感受的確是非常強烈的,而最後怎樣表現在帆布上,是由你的視覺經驗、你的文化判斷決定的。

 


“素描就是想像”

周:傳統的素描和油畫的關係很清楚。素描就是鍛鍊造型能力,這種能力在畫油畫的時候能派上用場。可當你的畫和造型沒什麼關係時,比如畫光、畫運動的感覺、或者用筆的輕重緩急,那素描的意義和目的就完全不一樣了。對於你來説素描的功能在哪?

袁:我覺得素描只限制在古典繪畫這一部分的時候,可以像你説的這樣去理解,素描是為了造型,為了研究形態,是為了做準備。但是我認為素描不單單是一個描繪某種形態的過程,它並不一定要描繪某個對象或者物品,或者光的感受,素描是一種過程,是一種製造,一個體現。現代人對素描的理解更進了一步,更關注素描本身,而不是素描的描繪性。

周:就是説,目的可以不那麼明確。

袁:可以説是目的更直接了,它不需要為了描繪一個對象去做這件事,動作本身就已經是足夠的理由來做素描這件事,至於它的結果是什麼東西,有時很重要,有時不太重要,但這個過程的存在不同人做這個事情可能出現的結果多樣化了。

周:這有點像草圖。

袁:草圖可以算一種。我們把素描分成理性的素描、描繪的素描、説明性的素描、觀察的素描、或者仿製某一種東西的素描⋯⋯可以分成若干種,不這麼叫也可以,只是強調一個過程。

周:你剛才説的這些觀眾理解起來有困難,它是個直接的東西,很難解釋這個“直接”是怎麼個直接法?完全就是你腦子裏的東西?甚至先於你思考之前,你就可以亂畫嗎?

袁:每個人不一樣,有的人從描繪自然景觀開始,有的人描繪他的哲學觀念,有的人表達形態、或者材料本身的一種狀態,素描材料有人用鋼筆、有人用墨水、有人用色彩、有人用碳條……我只想表現材料本身的狀態。我可以用碳條涂成十公分見方的一個面,表現炭精這種材料的美感、力量感。這也是素描的一種辦法。

周:打個比方,給一個人一張紙、一個筆,讓他隨便畫點什麼。他説他隨便不了,腦子裏沒東西。您説的這個就像是“隨便畫點什麼”,只要一下筆,思路就有了,動作可以先於思考。

袁:“不知道畫什麼”是一種狀態,“拿著一張紙、什麼東西都不畫”是另一種狀態,這也是素描的一種,所謂説“當代素描的多樣性”。(周:我覺得“什麼都不畫”可以排除吧。)作為我來説是排除的,但是作為素描的可能性來講,它可以存在。

周:在我看來,説素描“直接”,它的意義在於簡單。

袁:對,正因為這樣,素描的工具和材料才存在了幾千年,從洞穴壁畫開始,一開始就是非常簡單的工具,用非常簡潔明確的東西就可以表現出一個人的思維、他對事物的反應。

周:這個“反應”非常重要。你可以自己創造一個開始,再根據這個反應。就是説,你不用想好了再畫,可以邊畫邊想。

袁:我上個月在紐約中央公園畫畫,幾個小孩圍著我,其中一個8歲的小孩Nick説,我不喜歡畫畫,我喜歡玩電動遊戲,drawing(素描)不好玩。我就問,drawing是什麼,他説“drawing is imagination”,我説,哇,你太棒了,你今晚回家一定要告訴媽媽,今天有個畫家説你説了一句很棒的話——“素描就是想像”。

 


不存在中西結合

周:您剛才也提到了,您的畫表面上看有中國的形式元素。在我看來,形式元素並不一定很重要,比較重要的是動作的連貫,或者叫氣韻。比如畫一個石頭,它如何就積累成山的形?樹的幹是豎直的,如何一分叉就和山之間的空間呼應起來?這和中國的山水畫是有聯繫的。但是由於材料變了,留白的地方成了被畫的地方,動作的速度變了,不再連貫,空間也不太一樣。

袁:我承認,我的畫看上去有很多中國繪畫的痕跡、形象,或者意識,但我總覺得不應該有所謂“中西結合”的提法,我覺得這個東西不存在。你問我在畫什麼、追求什麼?我只能講,我是在體現我當下的感受和視覺經驗,我不能夠證明自己是在做兩種文化的結合,但我表達了真實的我——有時住在中國,有時住在美國,有時吃這樣的飯,有時吃那樣的飯,人的狀態就是這樣的。我想表現的只是我真實看到的東西、真實受到的教育、我所關心的社會問題、接觸到的人,僅此而已。我想,東方的就是東方的,西方的就是西方的,説“結合”牽強了一點,真實的“流露”、對事物的“反映”更貼切些。假如有結合,也應該是非常自然的,而不是硬性地設計出來,放在一起。

周:“中西結合”這種提法是上一輩人的一種歷史使命感,要做成這件事。

袁:你説是上一輩,但我覺得,我在國內受的教育也還是要中西結合的。我一直記得臨出國前,去拜訪龐薰琹先生。我去他那兒説再見,龐先生給我寫了條字,我現在還留著,上面説:為發揚中華民族的偉大文化而奮鬥!

周:講“中西結合”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比較正面,是學習西方先進的東西,另外一種是覺得如果不結合、或不結合好,中國文化就懸了,有被吃掉的危險,是挺嚴重的事情。

袁:我覺得中國文化永遠會存在,它的生命力是不用懷疑的。我也沒有看過一個美國人擔心美國文化會不會走樣,也沒有部門管這個事。這是沒有自信心的表現。

周:比如關於筆墨的爭論,會不會走樣?要不要守住底線?還是説形式語言並不重要?

袁:這沒有什麼可以爭論的。為什麼一定要保持住這個東西呢?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都應該允許、應該去探索,這樣才能保持藝術的新鮮活力。

周:徐悲鴻是中西結合,他把透視帶到國畫裏,而您是用油畫畫中國畫的一些思路和空間,您的嘗試和徐悲鴻的嘗試是不一樣但性質相同的嘗試麼?

袁:我覺得在“嘗試”這個詞上是一樣的,沒有對和不對、可以和不可以的區分。這種探索和實驗在藝術上都應該是允許、受到鼓勵的,不用擔心具體是哪種風格。不要説一把透視拿到中國畫裏,中國畫就完蛋了,或者説用西洋畫做中國畫的試驗,就西化了,沒什麼必要去擔心這種事情。困難只是在於你自己難於把握住應該做2天、3年、還是一直做下去?做了之後你會得到什麼?權衡這種事情比較困難,生活、精神不斷地相互擠壓、碰撞。而我講的是人們的繪畫狀態的可能性。你的視覺經驗的豐富性決定了你有什麼樣的追求。假如你的視覺經驗很豐富、強大,你可能會對所有這些都有興趣,知道下一個東西應該放在什麼地方。當你對歷史沒有經驗、沒有感覺時,你做任何事情都會覺得恐怖或者新奇,好像你的感覺特別明確,但是這種明確有可能是不夠成熟的。

 


未完成的“完成”

周:在中國,觀眾看抽象畫這種東西是有困難的。不知道您畫這些畫的時候,眼睛裏看到了什麼?

袁:我想理解自己,理解自己的作品,我在畫面裏遊走,覺得故事在發生,筆觸這麼走?那麼走?粗跟細的東西平衡了?冷暖是否協調?是不是太平衡了?要不要扭曲一下、或者乾脆傾斜到那邊去?我一直在給自己講這樣的故事。我希望我的畫能和一些觀眾溝通,能有人性上或者知識面上共通的地方,引起某些人的歡樂、悲哀、激動。這當然是好事,但我不敢奢求。我想先表達我自己,我覺得這張畫有意義了,完成了,我希望我能知道這點,我能停下。

周:這是關於抽象畫的一個很大的困難。關於“完成”,這是很主觀的東西,它可以隨著心情的變化,無休止地畫下去,什麼叫“完”,完全沒辦法定義,所以每一個抽象畫家對“完”都有自己的解釋。

袁:每天都不一樣。今天畫到這裡結束了,可能是因為畫不動了,或者白顏色沒有了,或者明天就要展覽,今天要把畫運走了……都有可能,這樣就完了,停下來了,或者我今天覺得太好了,這樣的東西就可以結束了,我主觀地認為“完”了,但這是否是絕對意義上的“完”,沒法兒説。

周:這就是件困難的事情,你怎麼了解自己在想什麼?了解自己的情緒?幾乎是做不到的。

袁:我覺得你要特別相信自己的直覺,第一感覺太重要了,你的第一判斷百分之八九十是對的,這種視覺經驗和文化判斷的建立就是修養。

周:這種東西是完全靠不住的,這是在賭博。

袁:你為什麼要靠得住呢?(笑)這才有活力,才有吸引力,每個東西都不一樣。要是每個東西都可以預見的話,你就不需要再畫了。

周:你這麼説極不嚴謹,但又不是不嚴謹。

袁:(笑)活躍、力量、冒險……這些詞都可以連一塊兒。

周:這也不完全是一種胡來。

袁:那當然了,絕對不是,這是個文化判斷。

周:我想説得再具體一點兒。完沒完的判斷和藝術家的情緒有關,那麼單拎出一張畫是沒法説的,因為它只基於你當時的情緒,而情緒是千變萬化的。所以判斷的依據就只能從一張畫到另一張畫之間、一個時期到另一個時期之間的關係中找著看了。

袁:還有一個基礎,就是你的文化修養,你到底在做什麼,看過多少,知道多少,你能夠想像到多少東西。或者不是畫和畫的關係,是這一件事跟下一件事的關係。你只知道這件事、不知道下一件事的時候,視覺經驗會告訴你,先去涂兩筆特別鮮亮的顏色,再去處理,去平衡鮮亮色彩,它可能慢慢就活了,有了自己的生命。這時你可能需要跟著它,可能需要破壞它,這時就憑你的視覺經驗了,你的文化判斷會告訴你應該傳統一點、還是理性一點、還是激進一點……

周:在什麼依靠都沒有的時候,要找到一條路。

袁:有人説他畫這麼“亂七八糟”可以,我這樣畫也可以。但是你要想想,你能這麼“亂七八糟”畫十年麼?你半途而廢了,而別人做下去了,不同就只是在於做和沒做。

周:你説的不是重復。世界在變化,你沒有辦法控制你行為的意義。做到靠得是堅持,重復是做不到的。

袁:用常態、正規、尋常的做法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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