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拉斐爾前派繪畫的歷史意義
文/舒 群
“1821年康斯太勃爾曾預言,在30年內英國藝術必將瀕於滅亡。由於一個事件的發生,他悲觀的預言沒有證實。”19世紀末葉的西方藝術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當時在歐州各國的確存在過即便不是絕望,也是令人擔心的根據。這就是當時西方風起雲湧的“現代派”藝術給人們帶來的焦慮和不安,繪畫藝術已消失了以往的嚴肅、認真的作風,代之而起的是一種徹底的、瘋狂的對古典藝術法則的大破壞。繪畫不再作為傳達人類崇高理想的語言媒介,而是成為純粹使感官得到愉悅以及發泄由於現實衝突而受到抑鬱的潛意識表現的合目的性形式。正由於此,西方的“現代派”藝術至今仍處於使多數人陷入茫茫然的境地,儘管“現代派”藝術從産生到現在已歷時近100年之久(中國還僅僅是開始),然而,歷史上任何一個知識高漲或説文化變革的時代,藝術形式的更新也沒有像當時那樣使人們大惑不解,惶恐不安。以西方美術史的發展為例,原始美術—希臘—中世紀—文藝復興—巴洛克—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現實主義的美術,其中每一個發展階段都表現出與前者對立的傾向,這種新傾向也是受到傳統的藝術法規的排擠,但像從印象派開始所掀起的反傳統高潮卻是前所未有的“離經叛道”的行為。也正是由於這一原因,自印象派所掀起的“現代派”藝術新潮才最不被傳統所容忍,致使發生了空前的衝突,但這種衝突卻導致了更大的影響。
究其根源,這種現象正是繪畫藝術史按其自律性發展的必然結果,誠然,這也是人類文化發展史的必然結果。這就須引伸談到自人類步入科學時代後文化所産生的新現象,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推動了藝術形式的不斷更新,在短短的幾十年內藝術形式的純形式語言就枯竭了,隨之而來的便是溫帶古老藝術形式的重復出現,直至目前西方藝術正處於極端的不景氣階段。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在比這略早的同一個時期,以布朗為首的拉斐爾前派藝術卻開闢了頗有前景的新路。霍爾曼•亨特、埃佛雷特•米萊斯、但丁•羅塞蒂是“拉”派的三位組建人,他們在其作品中所表達的內容與當時西方藝術的其他任何流派所展現的傾向都是大相逕庭的,儘管“拉”派的幹將們並未自覺到在他們筆下已産生了劃時代意義的變革(這就是在這些作品中已展現了那種未來時代裏人們思想意識中的新追求—新文明的誕生)。當時“拉”派的成員一致同意,作為一個拉斐爾前派成員必須具備的條件是:“能夠表達真誠的理念;認真寫生,以便知道如何表現自然;對過去的藝術要以直率和誠懇的情懷去感受它,但要排除那種因襲慣例,自我誇耀和生搬硬套;全部條件中最要緊的是,創作出真正優秀的繪畫和雕塑。”從這些要求可以看出畫家們對第一自然所抱的嚴肅態度,更重要的是第一句話:“能夠表達真誠的理念。”這是當時不久後的西方其他任何流派都絕對排除的一種觀念,也恰是早在古希臘便被西方藝術家們奉為法寶的原則—古典藝術形式的原則。這一原則早在西方文化中心移至法國為止沒有更長的時間便解體了,這可以從浪漫派繪畫産生後所導致的一切新藝術運動看到這一點。
當“拉”派重新提出這一原則的時候,某些藝術史家也許以為這是一般的回復現象,其實,這一“回復”現象與新古典主義的藝術傾向絕不是同構的。這是因為早在羅可可藝術風行歐州時,“溫帶文化”就已趨向解體,儘管新古典主義曾表現了一點兒迴光返照的懷舊之情,但不久也被浪漫主義藝術的徹底反叛淹沒了。然而“拉”派卻正是在這種環境中展開了新的戰局,這不能不説是來自對寒帶文化的一種嚮往所導致的自在自為的新趨勢。因此,我們認為無論如何把它也看作是“溫帶文化”的迴光返照未免欠妥。如果也象浪漫派的開始那樣看“寒帶文化”的崛起,那麼我們不妨把“拉”派的畫家們比作古典主義帶有浪漫主義傾向的畫家格羅。“拉”派正像格羅那樣成了新運動中的悲劇人物。只是從古典到浪漫僅僅是畫派的變革,而從“拉”派到“寒帶文化”的崛起則完全是整個文化史的新趨勢。這就使我們明確地看到了拉斐爾前派的繪畫不僅作為繪畫藝術有著不朽的價值,同時又作為一個新文明的預兆而將載入人類文化史冊,作為人類的最原初的藝術行為—繪畫將在未來的文化崛起中再度充當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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