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

作者：王家新

這一瞬間

我讀到了夢的臉

俯視枝頭與月光下的真實

我成了夢的一部分

捉住你的顫抖和呼吸

任淚化為夏雨

我哭我過往青春的思念

像哭無助的枯葉 長廊的午後

我哭那麼長久的尋覓

為了某次相遇 電影散場時

你被故事打濕的眼神

匆匆地融入人群

融入上個世紀的無邊記憶與惆悵

不單單在我心中 還在多少次

雨來雨往的街頭

敞開心情 無端地大聲喊呀喊

因為我們都走丟了

即便手在空中 目光在身後

或近在咫尺 或遠隔千里萬里

我們以同樣的步調行走

在同樣的月色裏讀模糊的電話號碼

愛爾蘭歡快的舞曲

熱鬧無比的星期日 公園以西以北

我形影相吊 風都睡去了

城市開始面目清冷而遙遠

我的心情還能怎樣消解

所以我執你的手在我的心口

就像踩在夢的邊緣

不管真實與虛幻 對生命而言

那首歌妥貼並親切地縈回

暗香滑落 殘留

把花瓣攏在雙手裏 閉上眼

把詩行抄寫在我的眉宇間

無論你是否真的站在我面前

我都要留住今夜的腳步

留住最後一次 夢也好期許也好

我不能無動於衷

畢竟有呼吸如風 呢喃如細雨

我知道晨曦中你會習慣地離去

記憶會習慣地存儲 消減

而生命

像你的背影和我的表情一樣

無比真實地 存在過

2003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