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作者：王家新

兄弟 在我最無助的時候

是你伸出有力的手 像一根繩索

垂向如深淵般黑沉沉的井

讓我在夜裏看見刺眼的光明

在疲憊的路上飲一口清澈的水

聖經裏的故事 沙漠中的渴盼

鮮血流進土層 四處飛動著石塊

麻木愚鈍的人群 遍佈如螻蟻

我無法憐憫 因為我在生死的邊界掙扎

兄弟 你寬寬的雙肩扛起我的靈魂

在向天際消散的瞬間 我看到了生的希望

雲在空中凝固 直到風起

直到怒雨狂狷而下 我受傷的左臂

無力的在泥水裏飄搖

我想起迷茫的家園 北國偶爾傳唱的歌謠

想起父親 晨風中顫抖的身影日漸衰老

我已無法回憶 因為我的夢想正在記憶中沉淪

兄弟 我曾經盛滿期冀的心宇被擊碎

生命如此變幻無常 刻在石頭上的諾言

會像紙一樣脆弱 紛飛如衰葉

如果宿命 能給我以些許的暗示

我將準備一份地圖 畫出另一條曲線

縱使遙遠 縱使艱辛而孤獨

我也會印出深深的足跡 在通往峰嵐的行程

而今夜 你托起我的身體如再生的嬰兒

我只能選擇重復的路口

我已無法回避 因為我的呼吸絲絲如縷

兄弟 我醒來的清晨大地風停雨霽

情誼如此深重 卻無法回報

忙碌的日子像擦肩而過的飛絮

沉溺成泥 我會望流水而覓泉源

會輕拂疤痕 聆聽遙遠的痛楚與呻吟

你在人群中消遁 在航船上弓起腰身

而安逸的生活回到我的身邊 我卻不能安寧

如果我的思想沉入深淵 我怎能爬出井口

忘記意味著什麼 那只拯救過我的手一直在眼前

我已無法等待 因為冰雪消融的日子並非遙遙無期

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