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作品 《天書》
百雅軒藝S空間的開幕式上,徐冰以伍必端先生版畫研究生的身份出席。他説版畫界就像一個大家庭,以美院的傳統為中心一代一代傳承下來。“今天活躍的藝術家只要有版畫基因的人,能耐都很大,都在版畫的傳統中建立了最早的藝術觀。比如方力鈞、馮夢波,比如我。”這番話當時引得全場開懷。
在徐冰舉的例子之外,還有邱志傑、劉煒、洪浩、蘇新平等一連串未被提及的名字,他們都接受了系統的學院版畫教育,但並未囿于版畫的邊界,在當代藝術領域大放異彩。
觀瀾國際版畫雙年展歷屆論壇上,學院版畫都是其中重要的論題,來自各美術學院的藝術家老師們討論的核心都在於如何使版畫係為學生們提供更好的教育。但與此同時,更多的人在藝術上抱有“反學院”的觀點,認為“美術學院培養不出藝術家”。具體到版畫學科,學院是否是藝術家的搖籃?天賦決定論之下,學院在版畫教育上能夠作為的有哪些方面?
從 “學院派”版畫家到當代藝術家
版畫與油畫、國畫、雕塑等區分雖然是從前意識形態遺留的“歷史問題”,但單獨成係對於版畫技藝的深入探討很有價值。版畫係程式化的嚴格訓練可以讓學生們有過硬的基本功,吃透一種藝術門類使他們觸類旁通,任何形式的當代藝術都可以拿來為我所用。如同在西方美術教育中,任何專業的學生都可以選擇以版畫語言來呈現作品、表達思想。
蘇新平是由版畫轉向油畫創作的標誌性人物,但即便是他的油畫作品,也仍然有著鮮明的版畫風格。他不止一次在採訪中説過, “受過嚴格的版畫訓練,對從事當代藝術有益。”版畫藝術使他練就了把握黑白大塊面對比的造型能力,這一點形成了他特有的藝術語言。在他看來,版畫前期的嚴密構思、嚴謹的創作步驟,也最適合以觀念創新為特徵的當代藝術。
剛剛在佩斯北京舉辦個展的藝術家洪浩以攝影聞名,甚至被冠以“攝影藝術家”的稱號,但他同樣是中央美術學院版畫係出身。他從八十年代開始做《藏經》系列,在這個系列的版畫作品中,他將不相關聯的文化元素放在同一個層面進行混搭和重組,使他們生成一種新的關係和狀態。這個系列在洪浩從版畫係畢業後一直延續,“它所展開的是關於認知與重建問題的思考,在十幾年的創作中逐漸形成了我的基本思考方式和創作的基本方法,比如對認知與社會體系的關注、將不同關係的二者放在同一個平臺上呈現的方法等。” 對於洪浩來説,版畫亦或是攝影在創作時都可以用,主要是“把特徵用到你需要的地方,才能夠有最大的效果”,最為關鍵的是認知方式的形成。
更被大家所熟悉的例子是徐冰如何從版畫過渡到更多樣的當代藝術形式。版畫的技術性、手工性只是徐冰創作的手段和一個過程,當他實現了他所想表達的觀念以後,前期的東西都被拋棄了。周愛民將徐冰的這一轉變稱為“禪宗的頓悟。”在他的作品中,版畫手工性、技術性的意義不再是作品中的主體部分。
首先作為獨立藝術家,其次是學院教育工作者身份的徐冰認為,學院應當是最古典的、最傳統的、最激進的、最前衛的、最西方的、最東方的東西。他使用了眾多看起來完全對立的詞彙來強調學院應當是最包容的地方,在這裡學生不應該拒絕任何有益的文化營養。但同時,對於每一個領域都應該有非常深入與學術的態度去研究。因為,一位藝術家首先應該是非常厲害的專門家。徐冰在2013年中央美術學院“千里之行”畢業展開幕式上強調學院在完成專業領域外盡可能地鼓勵多樣性創作,但前提是,把本專業搞懂。“一個人在某一領域的深入研習和了解,才能成為一個精緻的人”。
對接當代,學院版畫係如何作為?
徐冰在到中央美術學院上任之初曾表達過對於藝術教育的看法,“將當代藝術和學院教育對立起來的教師和藝術家都是沒有出息的……不是説當代性必須從外面引入,美院本身就有這種當代性。”
王華祥一直在學院的系統中,他也曾經把學院當成自由藝術家的“敵人”和“對手”。但他覺得今天學院已經發生了變化,它再次成為引領當代藝術的先鋒性角色:今天學院的版畫教學與西方相比毫不遜色。無論是作為藝術家的身份進行交流,還是作為教師同行的比較,或者學生之間的比較,我們都處在一個前所未有的最好時段。
從學院的教育的重點來説,並非只教授學生幾個版種的技術,而是幫助學生解決技術問題。導師著重在觀念與表達上進行引導,讓版畫回歸到表達媒介的一種,而非一個畫種。
以兩大最重要的美術學院為例:中國美術學院版畫係分為四個工作室,分別是:民族性版畫工作室、寫實性版畫工作室、表現形式版畫工作室、複合性版畫工作室。其中複合性版畫工作室側重對於傳統版畫語言延伸轉臺的探索。而中央美術學院版畫係的六個導師工作室也涵蓋了傳統、現代與當代實驗藝術。第二工作室是綜合媒介材料,在傳統材料基礎上研究新媒介與材料;第三工作室著重訓練學生利用現成材料來製造作品;第四工作室側重對於版畫概念的拓展,傾向於實驗性。藝術家王華祥負責第三工作室,他還開設了藝門重要的課程“一個頭像的32種刻法”,訓練學生的思維轉換能力與創造力。
其實,不僅是版畫,雕塑、油畫等等畫種的界限都消弭在當代藝術之中,所有的技術、媒材都不再成為版畫家、藝術家的限制。由此,版畫也延伸出了更多的可能性。許多藝術家從版畫的技術思維入手,突破了版畫的邊界,走向觀念藝術。
畢業于中國美術學院版畫係的張遼源回憶起在版畫係的四年學習,覺得最大的收穫是通過銅版、木版和其他各種媒介的版畫認識了“其他東西”。不是説一定要成為一個藝術家,藝術好像是一個認識工具。孔國橋將其詩意地稱為“通過版畫、通過藝術來重建我們與世界之間的關係”。
藝術本身是一個大的生態,這個生態中任何一個“物種”的破壞與丟失都會影響整個生態。社會能夠為年輕的藝術家們提供野蠻生長的環境,但是學院在此之前有責任為學生提供既有專業性同時具有多樣性的場域。並非限制與要求學生,而是幫助、引導他們調動自己身上最為特殊與發光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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