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傑和中國美術學院綜合藝術系
我的老師是點子大王
“我們始終保持一種開放和失控狀態,學生們的多媒體表演會進行得怎樣,我心裏沒數,這是一個實驗。”
2010年6月,邱志傑和他的學生在廣東美術館的大廳一字排開,每當開幕式主持人提到他,他就扭頭對學生們笑,進行眼神交流。這是邱志傑的總體藝術工作室的一次成果彙報,以“頭腦風暴”為主題的展覽融合了攝影、錄音、錄影、文本、多媒體劇等多種形式,將目前中國最炫的課堂搬入美術館。
頭腦風暴席捲課堂
2003年,執教于中國美術學院綜合藝術系的邱志傑就將學生組織起來創辦了總體藝術工作室,他把社會學的、考古學的、媒體研究的,甚至舞蹈的授課方式引入教學中,用他的話説,是“試圖在正統美術教育與當代藝術之間構造一股活潑的力量”。
當邱志傑混在人群中時,幾乎沒人看出他的別致之處。但當他啟動大腦,想出別人想不出的教學點子時,學生們立刻被這個老師吸引了。
在邱志傑為新生上的第一課上,學生們被要求用身體的一個部位寫出自己的名字,不得重復,然後所有人跟著他做。第一個學生用手指在空中寫,第二天用腳在地上跳,第三個甩脖子,第四個用手肘劃……第n個也許只好伸舌頭?邱志傑以此來比喻藝術創新的難度,而在入學第一課上就強調創新,皆因創新是邱志傑以及他所在的中國美術學院綜合藝術系的關鍵詞。
自我介紹只是一個開始,2006年,邱志傑組織學生們在上海的造紙機械廠老廠房裏開始了多媒體表演。隨後,他們在“中國時代2006”文化節、南京三年展等活動上都做過類似的作品。這些作品都允許學生們自由發揮,而作為老師,邱志傑對學生也表現出相當的寬容,在廣東美術館的展覽上,有一個女學生甚至是帶著狗來的。
邱志傑課堂上的另一個基礎訓練“過河計劃”頗有心理治療的意味,“我在做這個計劃的同時也看了很多心理治療的書”。這個計劃要求每個學生描繪出自己過河的場面,包括河流兩岸的風景和過河的方式。“河的這岸是學生對目前生活的認識,而彼岸是他們對未來的期待,過河的方式錶現了他們的性格。“有人的河流風平浪靜,他對達成目標的困難估計得非常少,而畫出波濤大作的人顯然是意志力比較強的。”邱志傑指著一張騎鳳凰飛過河的畫説:“這個學生依賴性比較強,期望通過貴人的幫助達成目標。”
在邱志傑的課堂上,充滿了此類你必須既能發散思維又能逆向思維才能搞定的課題,他和同事張培力等人認為藝術院校中的基礎部教學是考前班的升級版而已,而且會導致學生對當代藝術的誤解和排斥。他們以自己的方式對學生實施基礎教育,因此有人批評他的教學脫離了藝術最重要的基本功訓練。
你必須學會團隊合作
嚴格説來,邱志傑和他的學生們一直是以一個團隊的面目在為當代藝術提供趣味。“總體藝術工作室”已經實現的項目包括“如何成為無知者”、“總體藝術醫院”、“中山公園調查”、“顛覆香格里拉——西藏題材繪畫調查”、“貧困設計博物館”、“100隻獨角獸”等。在這些藝術項目中,邱志傑要求學生像一個社會學系或人類學系的學生那樣做研究。
邱志傑本人在藝術圈有多重身份,既是策展人、批評家、藝術家,也是活動召集人。他在藝術圈積累的資源使他的學生得以順利進入中國當代藝術現場。但不知為何,他帶領學生所做的團隊計劃總是比他個人的藝術作品更吸引人。
“如何成為無知者”是邱志傑2008年為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收藏展所做的教學計劃,學生們在黑板上以反字刻下“醒句”(邱志傑定義為讓你突然間從習慣的思維跳出來的話),並直接印製成版畫送給參觀者。“版畫供不應求,有小朋友因為拿不到版畫當場大哭,非常難辦。”邱志傑説。
在“西藏題材繪畫調查”中,邱志傑帶著學生們走過四川省甘孜州爐霍縣、德格縣、石渠縣,青海玉樹、西寧,西藏拉薩、日喀則、聶拉木等地,在喇嘛廟、中學、露天集市和燈光球場等地舉辦露天畫展,觀察藏族人對西藏題材繪畫的反應。學生們第一次了解了藏族的宗教、風俗,解除了很多“原本以為”的誤解,“還有漂亮的女學生被小喇嘛索要QQ號碼”。
但邱志傑為學生佈置的任務,有時並不太有趣,比如調查全國的中山公園,比如走訪北京的地下室招待所,比如調查西遞、宏村的寫生者,這些看似枯燥的作業,最後匯總起來才形成有趣的藝術課題。在這種訓練下,邱志傑的學生必須習慣團隊協作,在這些藝術計劃中,學生的名字幾乎不被提起。而矛盾的是,對強調個性的藝術家來説,獨立性又是最需要的品質之一。對此,邱志傑的解釋是,“越有能力成為一個合作者,才越有能力獲得自我”。
邱志傑的學生已經開始成熟。他的學生陳志遠甚至獨自沿著長江順流而上,一路只喝長江水,一路採集自己尿液的結晶。“他説喝了長江水,自己一路都在生病。”邱志傑道。
未來,一定會有人跳出來質疑他的權威,要求署名權或脫離他的團隊,如邱志傑把變數也看作計劃的一部分,那他的教學實驗無疑是有價值的。 (採訪/孫琳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