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隨著我國經濟建設的不斷發展,一個文化建設的高潮正在掀起。其重要表現之一,就是對古籍的保護工作方興未艾。
2007年,國家正式啟動“中華古籍保護計劃”,決定對全國古籍及其保護情況進行全面的普查、建立珍貴古籍名錄、加強古籍書庫標準化建設、加強古籍修復、培養高水準古籍工作人才,使我國的古籍得到全面保護。筆者常年從事佛教文獻的整理與研究,亦曾經在國家圖書館從事善本工作,參與“中華古籍保護計劃”,深感宗教界應以主人翁的身份積極主動地參與宗教古籍的保護與整理工作。
一、宗教古籍的歷史
什麼叫宗教古籍?按照我國圖書館界目前通行的定義,書寫或印刷于清朝末年,亦即1911年辛亥革命以前的書籍,統稱為“古籍”。按照這一定義,舉凡1911年辛亥革命以前,中華各民族用各種文字書寫或印刷的,內容與宗教相關的古籍,均為中華宗教古籍。
中華民族有著源遠流長的宗教傳統。從古至今,中華大地流傳過種種宗教。其中,有傳統的道教與民間信仰,有從西域傳入並與中國傳統文化相互影響乃至最終成為傳統文化組成部分的佛教,有從域外傳入但最終消亡的摩尼教、祆教,而同樣從域外傳入的伊斯蘭教、基督宗教則至今仍影響著廣大的群眾。古代,我們的祖先在創造與吸收多種宗教的同時,翻譯、編纂了浩如煙海、內容豐富、形態多樣的宗教古籍。宗教古籍的文種非常豐富,有漢文、藏文、蒙文、滿文、傣文、回鶻文、粟特文、和田文、佉盧文、龜茲文、焉耆文、東巴文及其他各種文字。這些文字有的依然流通,有的已經不甚流通或已經消亡。形式主要有寫本、刻本,此外還有刺繡本、金銀銅鍱、拓片等。裝幀形式則有卷軸裝、經折裝、縫繢裝、粘葉裝、梵夾裝、旋風裝、蝴蝶裝、線裝及其他方式。宗教古籍記錄了各宗教的理論教義、修持方法、戒律規範、法事儀軌、歷史方志,是各宗教學習本宗教教義、教史,展開宗教活動的基本依據。因此,宗教古籍既是各宗教立教、傳教不可或缺的寶貴財富,也是學術界對中國宗教進行研究的珍貴資料。
古代,我國的宗教典籍曾十分流行。以佛教為例,由於佛教把佛典,特別是佛教大藏經視為佛法僧三寶中“法寶”的代表,主張抄寫、印刷、念誦、流通、保護佛典有著莫大的功德,所以對典籍特別重視。以致在我國形成歷朝歷代都要刊刻佛教大藏經這樣一種世代相續的文化傳統。據《隋書·經籍志》卷三五載:“開皇元年,高祖普詔天下,任聽出家,仍令計口出錢,營造經像。而京師及并州、相州、洛州等諸大都邑之處,並官寫一切經,置於寺內。而又別寫,藏于秘閣。天下之人,從風而靡,競相景慕。民間佛經多於六經數十百倍。”《全唐文》卷七二一,李肇《東林寺經藏碑銘並序》在談及唐代佛教典籍流傳情況時稱:“歷代精舍,能者藏之。方之蘭臺秘閣,而不係之官府也。五都之市,十室之邑,必設書寫之肆。惟王公達于眾庶,靡不求之,以至徼福佑,防患難。嚴之堂室,載之舟車,此其所以浩瀚于九流也。”就道教典籍而言,《隋書·經籍志》卷三五著錄道經1216卷。到了唐代,道教在李唐王朝的扶持下更加興盛,開元年間編纂的道藏《三洞瓊綱》規模達3744卷。
遺憾的是,其後我國的宗教古籍大多亡佚,百不存一。古代的佛教寫經,如不計敦煌藏經洞及近代各地考古所出,真正屬於傳世本的,稀如鳳毛麟角,只有屈指可數的若干件。至於刻本佛典,雖然早在唐代,我國的雕版印刷術已經出現,晚唐五代的雕版印刷術已經非常成熟,刊印了許多佛教典籍。但我們現在能夠確證為北宋以前的刻本佛經,不過十件上下。至於刻本大藏經,我國僅宋元時期就曾雕印過10余種。第一部刻本大藏經是北宋《開寶藏》,其版片總計達16萬多塊,收經多達6000至7000卷。北宋王朝曾將該藏分賜遼、西夏、敦煌、吐魯番、高麗、日本、越南及北宋境內諸多名山大剎,當時的流通量非常巨大。但最近我們在世界範圍尋覓,真正能夠落實的只有區區12卷,其中首尾完整的只有3卷。目前國內保存較多的宋元刻本大藏經是南宋刊刻、元代補雕的《磧砂藏》與元刻《普寧藏》。其中《磧砂藏》雖然大體完整,但實際均為明代印本。《普寧藏》雖在山西、江蘇、雲南存有多部,但每部均不完整。其中最多的一部,只佔全藏的三分之一左右。珍貴的佛教古籍凋零如此,思之令人黯然。就道教而言,雖然唐宋元三朝都曾編纂道藏,但均亡佚無存。現存完整的道藏乃明朝正統年間所編。追究我國宗教古籍亡佚的原因,人們經常提到的戰爭、動亂、水、火等天災人禍。筆者認為,天災人禍的確是我國古籍受到巨大損失的重要原因。但具體到宗教古籍,則還有兩個重要原因尚未被人們提及。
(一)四部書範式的影響
古代,中國文化始終以儒家為主幹。儒家主要依據經史子集四部書張本立説。其中經、史兩部,是儒家立身、治國之依據與鏡鑒;子部收入諸家雜著,其中如醫、農、兵、天文等類,為實用類書籍;集部主要收入儒家文人的詩文集,詩文雖屬小道,亦可陶性怡情。四部書體系充分體現了儒家經天地、緯陰陽、正紀綱、弘道德的理念。雖然佛教傳入中國後,中國文化逐漸形成以儒為主幹、佛道為羽翼的局面,儒釋道三家共同支撐起中華文化之鼎。但儒家四部書範式並不平等看待釋、道兩教,僅把他們納入子部,與醫、農、兵、陰陽家等並列,設立“釋家類”、“道家類”。且“釋家類”、“道家類”不收佛教的大藏經與道教的道藏,所著錄的佛、道書籍,往往因編撰者個人興趣與當時的條件,具有很大隨意性。因此,歷代《經籍志》、《藝文志》雖然收入若干佛、道典籍,但只佔當時流傳的佛道典籍的很小一部分,不能體現那個時代佛、道典籍的真實情況。宋朝以後,儒家文化復興,儒家知識分子牢牢把握著意識形態的話語主導權,佛道兩教則日益式微。儒家文化雖有積極進取的一面,但也有剛性僵化的一面。儒家的這種話語主導權延伸到圖書領域,不僅使一千多年前産生的四部書體系綿延繼續,且對釋、道兩家圖書的排斥日益嚴重。如清代的大型叢書《四庫全書》對佛道著作的收錄就非常單薄,受到後代陳垣等著名學者的嚴厲批評。
除國家的圖書庋藏外,宋以後私人藏書興起。私人藏書家大抵為儒家知識分子,藏書的著錄方式均沿襲四部書體系。這樣,儒家在意識形態領域的話語主導權、儒家知識分子在中國傳統社會中的領導地位、公私藏書的四部書體系,在全社會形成了一個無形的文化範式,這一文化範式逐漸浸潤于全社會。對這個範式應如何評價,是另外的事,但這個範式對我國宗教古籍的保護,卻是弊大利小,且其流弊至今猶存。
舉例而言,近代以來,我國的文獻目錄學研究領域雖有梁啟超、姚名達、王重民等先賢倡導在先,但不少論述古代文獻目錄學的著作,言必稱四部書,對佛道兩家的目錄學或視而不見,或涉獵甚淺。其實,唐代佛教目錄學的水準雄踞于當時我國目錄學的最高峰。以至宋、元、明四部書目錄學都未達到唐代佛教目錄學的高度。講文獻目錄學而捨棄佛道兩家,未免有抱殘守缺之嫌。又如,目前我國各圖書館古籍部門的藏書,均沿襲四部書體系,有的雖有略微修訂,但沒有大的改觀。因此,當涉及古籍普查與保護的一些重大項目時,雖條文中將宗教類古籍列入,但工作中往往受四部書範式的影響,有意無意地忽視、排斥宗教類古籍。筆者曾在國家圖書館工作,多年來參與多個古籍保護的重大項目,對此有著深切的體會。
(二)各宗教自身的原因
古代,儒釋道三家共同支撐中華文化之鼎,儒釋道三家的圖書也分別庋藏、獨立編目、自成體系。《隋書·經籍志》記載,隋煬帝在東都觀文殿東西廂構屋,收藏儒家經史子集四部書;在內道場收藏佛經、道經,並分別編撰目錄;建妙楷臺,收藏名家法書;建寶跡臺,收藏曆代古畫。這可説是隋代國家圖書館、國家博物館的基本規制。歷代王朝沿革雖有不同,但三家典籍分別庋藏的傳統不變。與中央相同,古代地方儒釋道三家的圖書也分別庋藏。儒家的學宮書院收藏四部書,釋、道兩家的寺廟宮觀收藏本教典籍。因此,在中國古代的文化體制中,各宗教的圖書,實際上主要靠各宗教自己來收藏與保護。本文前面批評四部書範式對保護宗教古籍存在消極影響,是因為四部書範式在我國圖書文化中佔據支配地位,因此必須對中華宗教古籍的損失亡佚承擔相應的責任。但決不是説宗教古籍的亡佚,責任完全在四部書範式。因為歸根結底,各宗教的圖書主要靠各宗教自己來保護。所以,無論在歷史上還是在現實中,各宗教圖書保護情況的好壞,責任主要應由各宗教自己承擔。
應該説明,各宗教對本宗教的圖書都予以相當的關注與重視,也都會予以保護與整理。但是,毋庸諱言,不同的宗教、同一宗教的不同派別、同一派別的不同收藏單位對本宗教圖書的重視程度不同,所採取保護措施的力度不同,最終的效果也會不同。
二、宗教古籍的現狀
中華宗教古籍的現狀如何?這是大家都很關心的。在此就個人所知,對目前我國宗教古籍收藏、保護與整理的情況,做一些粗淺的介紹。由於筆者主要研究佛教,對其他宗教的情況不是很清楚。因此,這裡的介紹也以佛教為主。
(一)收藏單位及其保護
我國的宗教古籍,大體收藏在如下五個地方:
第一,各地的圖書館、文化館。
這裡主要指國家圖書館、各省級圖書館、各高校與科研機構的圖書館。此外,不少地、市、縣級圖書館、文化館,某些出版社的圖書館,均收藏有宗教古籍。總的來講,圖書館的級別越高、歷史越悠久,收藏宗教古籍的數量可能就越多。
就保管條件來説,國家級、省級圖書館基本都有恒溫恒濕的古籍善本專用書庫,宗教古籍與其他古籍一起得到很好的保護。但一些地、市、縣級圖書館、文化館,保管條件則相對較差。我曾到某縣級文化館考察,那裏收藏了一部珍貴的《嘉興藏》後期印本,存放在一間狹小的平房中。保管者除了緊閉封鎖以求不丟失外,無力作進一步的養護。當我進入那間多年未曾有人進入的狹小房間,看見到處堆積著厚厚的灰塵,心中感慨,實難自已。後來曾動員南方某佛教寺院出資以改善收藏條件,最終未果,至今引為遺憾。多年未去,不知目前情況如何。
就古籍保護而言,國家圖書館有古籍修復機構。如上世紀50-60年代,國家圖書館修復了著名的《趙城金藏》。90年代又配合館藏敦煌遺書的編目與出版,對館藏敦煌遺書做了大規模的修復。有些省級圖書館也有專業人員從事古籍,包括宗教古籍的修復。但大多數圖書館缺乏圖書修復的專業人才,很多殘破古籍未能得到有效養護。不過,2007年啟動的“中華古籍保護計劃”把古籍修復人才的培養作為一項重點工程,想必將來情況會大為改觀。
第二,各地的博物館、文博館。
從國家博物館到各省級博物館,乃至地、市、縣級博物館、文博館等地都藏有宗教古籍。在論及宗教古籍時,這一部分藏品經常被人們忽略。實際上,這些單位收藏的宗教古籍往往品質很高。
博物館、文博館中宗教古籍的保管、保護現狀,與圖書館情況差不多,即級別越高的單位,條件越好;級別較低的單位,條件則相對較差。我曾經考察某縣級單位,他們的收藏品屬於國寶級文物。但是,該單位不但沒有恒溫恒濕的保存條件,連必要的安全措施也沒有完全到位。以致為了保證藏品的安全,多年來,館長、副館長每晚輪流值班看守。我很為他們的這種負責精神所感動,也為如此珍貴的宗教古籍未能得到應有的保護而悲哀。他們的收藏品,有的已經部分碳化,無法觸動,急需養護。我曾經專門向當時的國家圖書館館長任繼愈先生彙報。先生指示,國家圖書館可以免費為之修復。但由於種種原因,修復工作至今沒有能夠進行,言之令人痛心。第三,各地的檔案館。
這又是一個一般人不甚關注的宗教古籍收藏單位。其實,在各級各類的檔案館保存的檔案資料中,有相當一部分與宗教有關,或者本身就是宗教古籍。
按照檔案法,目前很多檔案資料已經超過保密期,可以向研究人員及社會公眾開放。但由於研究者不知道檔案館也有宗教古籍,所以這一部分資料還沒有完全進入相關人員的視野,沒有得到有效的利用。
第四,各宗教團體。
各宗教團體都收藏宗教圖書,其中很多團體程度不等地收藏有宗教古籍。
一般來説,各宗教團體均將現代圖書與宗教古籍分別存放。比如佛教寺院,將古籍,特別是大藏經供養在藏經樓,而將一般圖書存放在圖書館、閱覽室。但也有相互混雜的情況,即藏經樓供養的,既有古本大藏經、其他佛教古籍,也有現代出版大藏經乃至其他現代書籍。而圖書館中,有時也存放少量的古籍。
就保管條件而言,隨著這些年寺院建設的大發展,很多新建寺院修建了宏偉、莊嚴的藏經樓。建築雖然宏大,但除了少數寺院外,大多數寺院的藏經樓都沒有考慮保存古籍所需的恒溫恒濕等條件。至於一些歷史悠久的寺院,藏經樓依然是多年前的老建築,有的經過維修,有的年久失修。人走上去,樓板吱吱作響,更不用説恒溫恒濕之類的保管條件。更有甚者,藏經樓雖然供養著多部藏經,卻常年閉鎖。名義有人看管,實際無人照料。灰積塵蒙,聽之任之。由於沒有專業修復人才,寺院無法開展宗教古籍的修復工作。我們自然不應以此苛責寺院。但是,確有不少寺院缺乏古籍保護意識,對所藏古籍缺乏關心。南方某寺,藏品長期無人過問,據説頗有損壞、丟失等情況。直到後來中國佛學院畢業的某年輕僧人擔任監院,才予以編目、保護。北方某寺收藏大批古籍,其中不少古籍扃鎖多年,從不檢視,亦不知是否有蟲蛀鼠嚙。甚至有的寺院見有些古籍蟲蛀、霉爛,乾脆一火了之。總之,除了少數寺院外,大部分佛教寺院古籍保管、保護的情況,令人很不樂觀。
第五,私人收藏。
我國民間從來有收藏的傳統,很多宗教古籍收藏在私人手中。從這些年諸多拍賣公司及網上古籍拍賣的情況看,私人收藏的宗教古籍數量頗為可觀,這是我們從事宗教古籍保護時不可忽視的一個重要方面。
提到私人收藏,我想特別提出關於佛教懺儀文獻的收藏問題。作為宗教儀軌,懺儀是佛教宗教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宋代以下,以大規模懺儀為代表的信仰層面佛教成為中國佛教的兩大主流之一,對佛教及中國社會的各個方面産生巨大的影響。但是,由於當時佛教大藏經的發展已經滯後於佛教的發展,大量懺儀文獻未能收入大藏經。它們流傳於民間,處在自生自滅的狀態,不少懺儀古籍因此亡佚。懺儀文獻的這種存在狀態,對我們研究宋以下佛教造成極大的障礙。多年來,筆者始終關注這一問題,並與同事一起收集了民間流傳的懺儀文獻數百種,其中不少均為古籍,有些甚至可以定為善本。其實,我們收集到的,只是民間傳本中很小的一部分。希望更多的人士能對這些民間傳本有所關注,注意收集。
私人收藏的保管、保護情況,因人而異,很難一概而論。
宗教古籍是宗教文化的重要載體。其中不少為孤本,承載的資訊是唯一的;不少為善本,本身又是珍貴的文物。這些古籍都是不可再生的。因此,對宗教古籍的保護迫在眉睫,應該引起各地宗教事務部門、宗教界、學術界的高度關注。
(二)宗教古籍的整理
下面分目錄編纂與文獻整理兩個方面談談當前宗教古籍的整理。
第一,目錄編纂。
近些年來,我國在宗教古籍的編目方面,做了不少工作。比如,就圖書館而言,作為全國古籍整理項目之一的《全國古籍總目》已經完成,其中《子部·釋家類》由南京圖書館善本部負責編纂,這是我國第一部大規模的圖書館所藏佛教古籍的聯合目錄。遺憾的是該目錄僅涵蓋我國幾大主要圖書館的藏品,沒有包括所有的省級圖書館,更不要説地、市、縣圖書館。就寺院而言,蘇州戒幢律寺早在20世紀80-90年代就編纂了寺藏古籍的目錄。四川文殊院近年也將寺藏古籍編纂了目錄,並計劃繼續將四川其他寺院的古籍也逐一編目。就專題目錄而言,內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蒙古文甘珠爾丹珠爾目錄》。本人主持的國家社科基金特別委託項目《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遺書總目錄》也即將完成。但是,也應該指出,與浩如煙海的中華宗教古籍相比,上述工作還是非常不夠的。本文上面從五個方面介紹了中華宗教古籍的收藏,下面談談它們的編目。
我國不少圖書館已經將自己館藏的古籍(包括宗教古籍)編成目錄,公開出版。但也有不少單位的古籍目錄中不包括所藏的宗教古籍,或不包括所藏的全部宗教古籍。據我了解,有的圖書館收藏的宗教古籍數量相當大,但因缺乏相關的專業人員,至今尚未編目。
我國的博物館一般不公佈藏品目錄。所以,對博物館收藏的宗教古籍,除非得到相關博物館的允諾及大力配合,進行認真的實地調查,否則難以了解其實際收藏情況。
就檔案館而言,除已經整理出版的專題檔案外,檔案資料一般不公佈目錄。保存在檔案館中的宗教古籍的專題目錄,至今無人編纂。除了少數寺院外,絕大多數寺院的古籍,均無目錄。至於個人的收藏品,自然更無目錄問世。由此可見,宗教古籍的目錄基礎非常薄弱。
第二,文獻整理。
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在宗教文獻整理方面的成就有目共睹。在此特別應該提到漢文、藏文、傣文三大語系佛教大藏經的整理。由任繼愈先生主持,中華大藏經編輯局歷時13年編纂,中華書局出版的《中華大藏經》(漢文部分上編),總107冊。該藏以稀世孤本《趙城金藏》為基礎,將歷代大藏經中有千字文編號的典籍均皆收入,並用八種有代表性的藏經進行校勘,成為當代一部重要的漢文大藏經。由中國藏學研究中心大藏經對勘局主持,中國藏學出版社出版的《中華大藏經》(藏文部分),總232卷,是第一部現代化的藏文大藏經。由中國貝葉經全集編輯委員會主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貝葉經全集》,全100冊,該書的傣文佛典逐段均有原書影印、電腦轉寫、國際音標、漢文翻譯等四個部分,每部典籍並附漢文翻譯全文及新傣文全文,是我國南傳上座部佛教史上的創新。上述三大語系大藏經的整理出版,標誌著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宗教古籍整理工作取得歷史性的成就。此外,近年還出版了《中國宗教歷史文獻整合》,共130冊,涵蓋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天主教、基督教、民間信仰等各宗教的典籍,其中包括不少宗教古籍。中國國家圖書館則將所藏敦煌遺書全部影印出版,全書約160冊,已經出版133冊。為了適應改革開放以來宗教界對宗教典籍日益增長的需求,一段時間以來,影印宗教古籍與佛教大藏經成為出版流通宗教典籍的重要方式。應該指出,影印古籍雖然部分滿足了信教群眾的宗教需求,但有些品質較差,難以閱讀;有些名不符實,有欺世盜名之嫌。凡此種種,值得我們重視並在將來的工作中改進。
宗教古籍不僅具有供養功能,還是宗教界人士及研究人員學習研究宗教的重要資料。單純的影印,難以滿足這一需求。因此,對宗教古籍進行深度加工,即校勘、標點、撰寫提要等成為一項重要的工作。以中華書局為代表的佛教典籍叢刊在這方面做了很好的工作。筆者主編的《藏外佛教文獻》致力於整理髮表敦煌遺書及民間散落的歷代大藏經未收佛教文獻,陳士強先生多年來在佛典提要的撰寫方面用力甚勤。近年,一些佛教寺院開始致力於佛教古籍整理,如鼓山涌泉寺與學術界合作,將寺藏古籍(版片)中的重要文獻校勘標點,嵩山少林寺也將寺院中的石刻碑銘錄文整理。這些都是值得稱道的。
文獻整理的另一項重要工作為古籍的電子化。目前,宗教古籍電子化的工作也正在蓬勃開展,已經取得良好的成績。
與我們面臨的任務相比,我們已經做的工作,已經取得的成績可説只佔很小的一部分,還有大量的工作等待我們去完成。
三、對宗教古籍保護與整理的展望
我國是漢傳、藏傳佛教的故鄉,也是南傳佛教的重要流傳區域,是三大語系佛教並存的唯一國家。可以預期,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日益提高,隨著東西方文化的不斷交流,對中國佛教的研究遲早會成為世界佛教研究的高潮。就道教、伊斯蘭教、天主教、基督教等中國的其他宗教而言,同樣會遇到與世界同行進行宗教交流、對話與研究的高潮。為了迎接這一高潮,我們需要提前做好宗教古籍的保護與整理。
為了真正有效地對宗教古籍進行保護與整理,當前需要進行三項工作:
(一)要普及宗教古籍意識
宗教古籍保護、整理工作能否順利展開,與有關人士的古籍意識的強弱有著直接的關係。因此,我們需要在相關人員中大力普及宗教古籍知識,培育與提高宗教古籍意識,使人們真正認識到宗教古籍的價值,主動自覺地投入到宗教古籍的保護、整理工作中。
我認為,提高宗教古籍意識,包括如下兩個方面:
第一,要認識到宗教古籍是不可再生的資源。它們既是宗教界的重要財富,也是全民族的重要文化財富。任何人,只有保護的責任,沒有毀傷的權力。保存尚好的古籍自然應當精心愛惜,已經殘破的古籍更應該努力保護。再也不要發生將殘破古籍一火了之這樣令人痛心的事情。
第二,對古籍如果僅僅是扃鎖起來,束之高閣,不準閱覽,並不是真正的保護。那樣做,有古籍等於無古籍,使活寶變成死寶。因此,任何古籍收藏單位,都應該促成古籍的合理使用,讓它們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文化,促進各宗教健康發展的過程中發揮積極作用。當然,如何正確處理使用與保護這一對矛盾,是我們需要認真研究的。
(二)組織力量,進行宗教古籍普查
我國現存宗教古籍到底有多少?分佈情況如何?不同古籍的保存狀態如何?存在的問題是什麼?這是我們進行宗教古籍保護與整理時必須首先落實的問題。有了符合實際的調查,才能做到心中有數,制訂出切實可行的保護整理方案。目前,國家正在進行“中華古籍保護計劃”,其中的古籍普查,也包括宗教古籍的普查。遺憾的是,幾年來的實踐證明,除了少數單位外,宗教界對國家這次的普查工作普遍表現出熱情不高,參與度較小。我們希望宗教界能夠積極參與到“中華古籍保護計劃”這一利己利國的活動中。我們更希望各宗教古籍收藏單位,能夠將本單位收藏的古籍編纂為詳盡的目錄,最終爭取編撰成全國聯合目錄,為進一步做好宗教古籍的保護與整理,奠定堅實的基礎。
(三)有計劃、有步驟開展宗教古籍整理
目前,宗教古籍整理的勢頭很好,但問題不少、困難很大。就編印大藏經而言,不少單位正在從事這一工作,有的單位正在計劃推出新的大藏經編印工程。但遺憾的是,大多數單位編印的大藏經定位不清,大量出現低水準的重復勞動。我們的人力、物力、財力都有限,是否有必要去做那種低水準的重復勞動,值得有關人士深思。
中國已經進入文化建設的新時代,時代要求我們拿出文化精品。古籍整理工作,本來就容不得半點浮躁與虛誇。我們只有沉潛篤實、精益求精地付出艱苦的努力,才能真正打造出無愧於時代的文化精品。這就需要有關部門協調相關宗教單位與學術力量,全面規劃,統籌兼顧,分清主次,區別重點,分批分期,逐步展開,並充分利用電子化手段,將宗教古籍整理的工作提升到新的層次,盡可能為子孫後代留下更多的文化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