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杜衛民

康熙至乾隆年間宮廷製造的洋彩瓷器，是深受三代帝王喜愛的宮廷秘玩。這些彩瓷也將我國瓷器藝術上升到了一個最為精妙的境界。其繁縟堆砌、錦上添花的紋樣，寓意太平盛世和福祿壽喜吉祥圖案的裝飾風格，鮮明地反映了宮廷藝術華麗奢靡的時代特徵。而這其中，以琺瑯彩和套瓶、轉心瓶、交泰瓶最為精緻。

2010年11月11日英國倫敦Bainbridge拍賣行拍賣中，一個估價80萬英鎊至120萬英鎊之間的清乾隆粉彩鏤空瓷瓶以5160萬英鎊(約5.5億人民幣)的價格成交，刷新了2005年元青花鬼谷下山大罐2.3億元的拍賣紀錄，成為到目前為止最貴的中國瓷器，同時也刷新了2010年6月由黃庭堅書法《砥柱銘》創下的4.37億元紀錄，成為目前最貴的中國藝術品。這個瓷瓶是乾隆三十餘年官窯製品，應當是皇宮或圓明園的收藏。倫敦一對中年兄妹在收拾已故父母的舊宅時發現了它，在其家中收藏已約70年。

這究竟是一件怎樣的瓷瓶？為什麼會有這麼高的價值呢？

這件瓷器的全稱應為：外黃地粉彩吉慶有餘紋鏤空內青花套瓶。

套瓶、轉心瓶和交泰瓶是我國整個古代制瓷史上設計最精巧、工藝最複雜的作品。它係乾隆八年，由唐英與他的副手催總老格共同設計研製。

如，唐英曾在奏折中稱：“奴才又新擬得夾層玲瓏交泰瓶等共九種，謹恭折送京呈進。其新擬各種係奴才愚昧之見，自行擬造，恐未合適，且工料不無過費，故未敢多造。伏祈皇上教導改正，以便欽遵再行成對燒造。”

唐英是我國陶瓷史上一位有著重要貢獻的人物。雍正六年，唐英由負責管理造辦處的內務府員外郎改任景德鎮禦窯廠窯務督理年希堯的助理。但實際上他是駐廠的具體負責人。從乾隆二年至乾隆二十三年，他一直擔任禦窯廠窯務督理，直至臨終，把畢生精力都貢獻給了制瓷藝術。

另外，唐英本人還是畫家、詩人和戲劇家，藝術修養很高。所以，在他的領導下，景德鎮禦窯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因此，雍正、乾隆時期的景德鎮禦窯又被後人稱為“唐窯”。

唐英設計的瓷器件件精美雅致—當然，這些瓷器也是為揣摩和迎合皇帝的愛好而設計。

這三種瓷器都是以瓶心、夾層、瓶身、底座等分燒組合而成。套瓶是瓶分內外，外瓶身為鏤空花紋；交泰瓶是以如意雲頭或雷紋等形式將瓶身分上下部分，上部套在與底部連接的內心上，呈交錯狀，取義“天地交通”、“國泰民安”；轉心瓶是瓶頸與夾層連在一起，套在腹內內心上，底部與內心連接，腹部開光或鏤空花紋，轉動瓶頸，由外部開光可以看到夾層旋轉變化的圖案，猶如走馬燈；更為神奇的是，有的平口裝水，利用水輪機原理，憑藉水珠滴漏的重力，推動夾層轉動；還有一種頸部寫天干，與腹的地支相對，可以組合成變化無窮的萬年曆；當然，最複雜的一種是集交泰與轉心於一體。

套瓶、轉心瓶、交泰瓶不但是裝飾最為華麗的瓷器，而且製作工藝極為複雜巧妙。乾隆皇帝見到這些奇巧之作後，未加讚美也未加批評，而是在唐英的奏折上批復：“不必照隨常瓷器一樣多燒，嗣後按節進十數件。”也許，連乾隆皇帝也覺得其工藝過於複雜、費工了吧。

康熙後期至乾隆中期景德鎮禦窯製造的瓷器，特別是除了盤、碗等部限瓷外的各式陳設和文玩等皇帝命令燒造的欽限瓷和唐英等人特製的進獻瓷，每一件都是集歷代制瓷藝術與技術精華于一身的藝術結晶，是我國1718世紀工藝美術的代表，以及從強大逐漸走向沒落的東方帝國最後輝煌的鮮明體現。所以，它們是具有重要歷史和藝術價值的一級珍品。而且這些瓷器雖然種類極多，總體數量也大，但每種也就幾套、一對，甚至一件。

因此，今天傳世的轉心瓶也屈指可數—見有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黃地洋花象耳干支轉心瓶、外藍地粉彩蓮花紋鏤空內青花套瓶、外哥釉內紫地洋花轉心瓶、外錦上添花鏤空龍紋內紅蝠轉心瓶、外鏤空花卉內青花葫蘆式轉心瓶、粉青暗花交泰瓶、黃地青鏤空雷紋轉心瓶；台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黃地皮球花鏤空雷紋葫蘆式轉心瓶、黃地粉彩鏤空如意八卦交泰瓶、外粉青地鏤空垂雲八卦轉心瓶、貢粉三彩錦上添花鏤空雲蝠轉心瓶、外錦上添花鏤空粉青蟠螭套瓶、外錦上添花鏤空粉青開光山水套瓶、青花粉青鏤空渣鬥式轉心瓶、霽青描金番蓮鏤空落花遊魚四係轉心瓶、褐釉描金雲蝠轉心瓶。國家博物館收藏的外錦上添花鏤空龍紋雙夔耳轉心瓶、粉青描金交泰瓶；上海博物館陶瓷館暫得樓的藏品：藍地粉彩鏤空轉心瓶；英國維多利亞阿爾博特博物館收藏的外霽青描金番蓮鏤空八卦內錦上添花轉心瓶。

除此以外，在外流傳的轉心瓶更是罕見—因為絕大多數都可以根據檔案記載與今天存世的實物一一對應，只有少數在清末、民國時期，由於英法、八國聯軍的侵略和掠奪，末代皇帝溥儀的變賣抵押，以及太監的偷盜而流失海外與民間，從而在今天的藝術品市場出現。

2000年5月，北京瀚海公司從蘇富比拍賣行以2094萬元港幣購得一件外醬地描金裏青花六方套瓶。它原陳設在圓明園中，係1860年英法聯軍焚掠圓明園時，被當時英國公使額爾金的私人秘書洛克爵士攫取帶回英國。

(作者為中國國家博物館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