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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房四寶,小眾工藝的困境

文房四寶,小眾工藝的困境

時間: 2010-11-10 18:49:25 | 來源: 國際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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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産效率低下雖抬高了價格,但製作産業可能就此走向滅亡

隨著國學和傳統書畫的復興,中華文明活的載體文房四寶迎來了新的繁榮。

“這是文房四寶的最好年代”。一位徽墨工藝大師説。但這也是一個富於挑戰的時代。十月中旬,在安徽合肥舉辦的“中國文房四寶傳承與發展高峰論壇”上,海內外專家學者在言及文房四寶面臨的挑戰時不無憂慮。由於使用手工製作,安徽宣紙、歙硯、徽墨和宣筆都面臨生産效率低下,技工減少和傳承困難等難題。

小眾工藝效率低下

在中國古人眼中,與字紙有關的一切都是神聖的。宣紙、歙硯、徽墨和宣筆之所以被稱為文房四“寶”,是因為它們凝結著中國古人千錘百煉的智慧,其原料選擇之精良、生産工藝之複雜,都不是習慣了快餐文化的今日中國市場所能接受的。

以“薄似蟬翼白似雪,抖似細綢不聞聲”的宣紙來説,真正的宣紙經書繪後有千年的紙壽,單純保存可達2000年。一張宣紙,從投料到成紙,需18個環節108道工序,歷時300多天。

中國文房四寶協會副會長、安徽省涇縣汪同和宣紙有限公司董事長程彩輝告訴《世界新聞報·鑒賞中國》週刊記者,在宣紙原産地安徽涇縣,宣紙生産仍在使用青檀木皮、沙田稻草等傳統原料和工藝造紙,生産效率和産值低下,是十足的小眾工藝。

涇縣宣紙企業幾乎都有供不應求的煩惱。國內外久負盛名的紅星宣紙廠是涇縣規模最大的宣紙生産企業,它有80多個槽(宣紙生産以槽論産量),每年産量不過500噸(一噸400刀,一刀100張);汪同和宣紙廠有9個槽,一年只有100噸左右的産量。

事實上,現在宣紙廠的非核心工藝都有機器做輔助工作。據程彩輝介紹,在涇縣,純手工的古法造紙企業已經沒有了,極少數企業儘管少量地引入了機器設備,但産量也很低。涇縣有家堅持手工造紙的宣紙廠,只有一個槽,每年只生産1000刀紙。“古法造的紙要幾千元一刀。如果恢復到純手工造紙,生産效率會更低,價格會更高,宣紙産業可能就完了”。程彩輝説。

徽墨、宣筆同樣面臨效率低下的問題。製作一支上等宣筆,需經選料、水盆、制桿等大小工序100多道,每道工序都關係到産品的內質和外觀,馬虎不得。傳統徽墨製作分為合料、成形、曬墨等11道工序,層層講究,一批墨要6個月出廠,高端墨常要耗時一年。

工人時常炒老闆魷魚

文房四寶富於雅趣,其製作卻是苦差。筆墨紙硯的生産技術要求高、習藝週期長,年輕人不願學,因此文房四寶都面臨技工匱乏的困境。

宣紙生産中有一道重要的工序叫“撈紙”。兩人雙手抬起用竹簾,在紙漿池裏撈擺,只撈兩次,一張宣紙就誕生了。紙撈出來就無法更改,這要求撈紙工人極端默契的配合。據程彩輝介紹,一般撈紙工學了6個月還是學徒,好學的人四五年才能做師傅。撈紙工的雙手長年在漿池中浸泡,即使冬天也不能戴手套。

被稱為“墨之神品”的徽墨,其製作過程中點煙、錘坯兩道工序最苦。點煙是將油燈熏結的煙灰蒐集起來,工人要在煙霧瀰漫的房間中撥燈芯、添油、掃煙;錘坯工人則要用錘子不斷砸打墨泥,打的次數越多越好,因此古人制墨有“輕膠萬杵”或“十萬杵”的説法。

古人的料精功到,是現代年輕人無法容忍的。無論是宣紙、徽墨還是歙硯,工人炒老闆魷魚的事時常發生,直接影響了傳統技藝的傳承。

歙硯技藝的國家級傳承人鄭寒創辦的安徽省黃山市鄭寒硯雕藝術中心有個重要的使命就是傳承歙硯雕刻技藝。制硯三五年才算出徒,可是鄭寒的徒弟中跟他超過一年都很少。“大部分只學一年,就被外面的老闆挖走了。”鄭寒做學徒時沒有工資。現在,即使是零基礎的學徒,每個月也要付1500-2000元的工資。學徒的第一年拿不出像樣的成品,報廢的材料不必提了,最普通的也要幾百元一塊。

據鄭寒介紹,當今的歙硯製作,已經由傳統的實用功能轉向審美和收藏功能,強調硯雕的藝術性。“硯雕是綜合性的藝術,涉及書法、繪畫和金石等,硯雕家必須有好的美學基礎和文化素養。”鄭寒設計雕刻的“黃山勝跡印痕硯”等歙硯珍品,曾作為國禮贈送外國政要。他有此成就,得益於制硯30餘年的美學修為。學習制硯前,鄭寒多年研習油畫、水粉畫。這樣的成長之路,在當代已近乎天方夜譚。

“我一直在呼籲,傳統技藝要以正規的學校教育傳承,學生除了技藝,還可以學習文化、書法和繪畫,對雕刻本身都是很好的提高。”鄭寒説。

原料缺乏苦無良材

人才缺乏,也影響到原材料的加工。宣紙生産所需的燎草(沙田稻草加工成熟後作為造紙原料),要用石灰(碳酸鈣)浸泡後再用燒鹼蒸煮,幾乎沒有工人願意整天跟化學品打交道。因此,涇縣雖然有得天獨厚的清泉、青檀樹和優質稻草,原料仍然緊缺。

徽墨也有苦無良材的困惑。傳統徽墨要加入桐油煙、麝香、熊膽、冰片和珍珠粉等名貴材料,上好的徽墨不僅可以吃,而且有冶病之功。現在,麝香、熊膽的稀缺自不必提,製作松煙墨的材料黃山松,也因為連年的砍伐,在黃山幾乎絕跡。現在徽墨原材料主要來自江西,考慮到環境保護的因素,對松樹的砍伐必然越來越少。

另據鄭寒介紹,歙硯的石料主要産自江西婺源,最好的坑口叫龍尾坑,也稱為老坑。老坑的開採始於唐代,幾千年下來基本已經採光。開採硯石的農民只能圍繞龍尾山周邊開採,連龍尾山附近農村的路基石都被取下來做了硯石。老坑的硯石已是天價,連硯雕家也無從購買,“只有極少數高端收藏者才會要求用老坑硯石雕刻”。鄭寒説。

鄭寒認為,不管是新是老,只要石質細膩溫潤,都可以用作硯料。硯雕最重要的還是雕刻藝術。但不可否認的是,眾多規模小、水準低劣的旅遊産品消耗了大量原材料,規範生産,歙硯等文房四寶的傳統技藝才能得以傳承。

市場觀察:魚龍混雜市場亂

真贗夾雜,以次充好的現象也妨礙了文房四寶市場的長遠健康發展。“做墨首先要做人,一元錢一塊的墨和1000元一塊的都是墨,打著最貴的品牌,裏面的材料卻一塌糊塗。”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徽墨製作大師説。他表示,現在不少徽墨有虛假宣傳的成份,打著名貴藥材的旗號,其實並非真材實料。又比如油煙墨,油煙所需的桐油成本很高。一些實力有限的工廠假稱墨裏有油煙,牟取暴利,無形中打壓了貨真價實的生産企業。“各個行業都在搞監督、檢驗,保護消費者利益,徽墨也需要建立一個完整的監督體系。”

産業規模小,不能形成合力,同業惡性競爭也是一個不利因素。“涇縣造紙企業大小幾百家,生産書畫紙的也叫宣紙,市場沒有很好地整合。”程彩輝説。

據程彩輝介紹,宣紙用的原料是檀皮加燎草,而書畫紙多用龍須草漿版製作,有些企業買的就是河南和湖北生産的漿版成品,成本低了許多,這也是涇縣小的造紙作坊多的原因。“這種書畫紙也説自己是宣紙,外行買回去發現品質不行,就説宣紙不好,對宣紙形成了很大衝擊。”

一個魚龍混雜的市場,似乎是文房四寶産業化路上一個必然遭遇的障礙。站在行業金字塔頂端的工藝大師對此有他們自己的想法。前面所説的那位制墨大師就很淡然,“這個行業和別的行業不一樣,新興行業是越超前越好,我們是越往後越好。中國的制墨高峰在明代,通過解密古代的制墨配方,運用現代的工藝超越它,這樣的産品才是真正的好産品,産量多少無所謂。”鄭寒也表示,政府做文化産業無可厚非,但一旦成為産業,文房四寶真正的傳統工藝可能就面臨著丟失。

文房四寶,冷一點也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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