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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大師”是怎樣煉成的

“贗品大師”是怎樣煉成的

時間: 2010-09-06 14:51:52 | 來源: 天津網-數字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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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徒們在馬忤斯》(The Disciples at Emmaus)。米格倫最著名的偽作之一。

維米爾名作《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英國國家美術館的專家花了10年時間

才確定這幅畫並非贗品,確有“大師風範”。

米格倫向專家組展示贗品製造的過程

維米爾名作《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英國國家美術館的專家花了10年時間才確定這幅畫並非贗品,確有“大師風範”。

《門徒們在馬忤斯》(The Disciples at Emmaus)。米格倫最著名的偽作之一。

1947年的荷蘭,一份報紙進行了一次面向全國的調查:在我們的國家,你最喜歡誰?二戰的陰霾剛剛飄散兩年,這個國度顯然不能忘記曾經遭受的屈辱。最後的選擇在情理之中:代表國家未來和希望的新任首相位列第一,代表國家過去和傳統的王子殿下排在第三。然而在這二者之間,歷史玩笑般地插入了一個人物:漢·凡·米格倫(Han van Meegeren)。

通俗點説,這其實是個騙子。靠著仿製17世紀荷蘭畫家約翰內斯·維米爾(Johannes Vermeer)騙取盛名。後世給他的稱呼是:贗品大師。甚至在被票選成“第二受歡迎者”時,他還吃著官司,審判恰在幾天之後。罪名是:通敵叛國。

六十年過去,美國記者、專欄作家喬納森·洛佩茲(Jonathan Lopez)出版《製造維米爾的人》(The man who made Vermeers)一書,還原真相,重申質疑:為何公正拋于荒野,而騙子走向高臺。在這一荒誕的歷史劇裏,藏家失語,大師受辱,藝術蒙羞。無數個體懵懂地成了幫兇。

贗品:貪與恨的製造

米格倫出生於1889年,他的家鄉迪文特(Deventer)是個普普通通的荷蘭小城。1907年他屈于父命前往代夫特(Delft)學習建築,後來聽從內心轉向繪畫。雖然很長一段時間內米格倫都僅僅是個助理畫師,但肖像類畫作上的天賦和對顏色的敏感讓他在荷蘭藝術界嶄露頭角。他的第一次畫展就收穫了廣泛的好評。一切看來順風順水。然而五年後挫折和轉折一併到來——對於米格倫第二次的宗教類作品展,評論家直言不諱地指出,他在這種題材上還是個“學生”。

1947年的庭審中,米格倫這樣解釋自己從事贗品製作的理由:因為第二次畫展失敗的打擊,他決心向那些曾經給予他傷害的人回以“報復”。在六十年後研究米格倫的美國記者洛佩茲看來,這不過是為貪婪尋找的託詞。實際上,米格倫借助贗品不但獲得了財富和名望,還享受著愚弄所有人的快樂。

隨著調查的深入,洛佩茲發現,米格倫的成功並非單向的欺騙,而更像一場合謀——在這場充滿黑色幽默的歷史劇裏,不論是鑒賞家、收藏者還是普通大眾,都無形中成了米格倫的幫兇。

多方合作的騙局

幫助米格倫的贗品流入市場的,是走了眼的鑒賞家。不可否認在制贗一事上米格倫具有傑出的才能。他用上了年頭的顏料在兩個世紀前的平庸古畫上直接進行加工。為了製造出油彩龜裂的效果,他試驗出了兩種物質,與顏料進行特定比例混合再經過烘焙,最終讓需要幾十年才能實現的油彩幹化過程濃縮為爐火中的一瞬。

可米格倫的高超騙術卻並不能成為鑒賞家們開脫的理由。洛佩茲指出,“歷史感”的闕如才是根本原因。米格倫的主要制贗對像是17世紀荷蘭油畫大師維米爾。作為代夫特畫派的領軍人物,維米爾雖然與倫勃朗、魯本斯齊名,卻遭遇著一部分天才共有的不幸——他潦倒一生,直到19世紀才被藝術界“發現”。20世紀初的荷蘭鑒賞家們對這位本民族的藝術大師著迷,卻遺憾地對其知之甚少。直至今日,維米爾傳世真跡不過三十五幅。藝術界的盲區成了米格倫興風作浪的舞臺。

在20世紀初肆虐歐洲的極右思潮中回望17世紀的維米爾,鑒賞家們用自己的臆想扭曲了歷史的本原。這卻正中素有納粹情結的米格倫的下懷。在偽作中他對當時的藝術口味進行無恥逢迎,維米爾的莊嚴寶相則橫遭侮辱。擔負價值評定重任的鑒賞家集體潰敗,而在市場的終端收藏家們那裏,米格倫則以另一種方式瞞天過海。出於對顏面的顧及,一些已經發現自己上當受騙的收藏者保持了緘默。對他們來説,保有一幅真跡是風雅的例證,而接受一幅贗品則是無能的表現。可是在藝術品的世界裏,藏家除了出錢購買以外,還應當擔負起道德責任。由於部分受害者的失語,米格倫的贗品得以橫行於世。

無德者的“道德”反擊

欺騙一直持續到戰爭結束。德國戰敗後,米格倫被憤怒的荷蘭政府控以“賣國罪”,因為他將藝術大師維米爾的作品販賣給了臭名昭著的第三帝國宣傳部長戈林。

最初,米格倫的確驚慌了一陣子。但是他很快便穩住了陣腳,在民族情緒的漩渦中再度展現自己的高超騙術。在獄中他為專家們演示製作贗品的過程,在庭審中他將自己的行為辯解為“戲弄納粹”。一位法官試圖證明他確有通過制贗牟利的動機,他卻高調回答:“如果我不賣個高價,他們就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旁聽的民眾為之瘋狂。就在短短的時間內,賣國賊成了民族英雄,罪名轉化為盛名。在給本報記者的分析中,洛佩茲表達了對彼時荷蘭人民的體諒:“荷蘭人對米格倫的態度並非不可理解。在二戰中,這個國家遭遇了殘酷的羞辱,光復也是在盟國的幫助下完成。米格倫給了未能主宰自身命運的荷蘭人內心深處想要得到的東西。而對於‘欺騙’這種事情,他又是太熟稔了。”

結語

米格倫最終被釋放,並於同年病逝。但他的故事卻遠未結束,時至今日仍然給藝術收藏中的各方予以深刻的啟發。誠實是最重要的操守——無論是出售方對於收藏方,還是收藏方對於自己所藏,甚至鑒賞者對於歷史,民眾對於內心,概莫能外。在給本報記者的郵件答覆中,洛佩茲引用孔子的一句話來表達他認為正確的態度:“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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