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中國網

意在山水 成于草書 談黃賓虹對林散之草書的影響

意在山水 成于草書 談黃賓虹對林散之草書的影響

時間: 2009-11-07 18:44:10 | 來源: 美術報
書法 >

1929年春末的上海,32歲的烏江青年林散之敲開了滬上西門裏七號黃賓虹住所的大門,開始了他三年重要的學藝生活。50年後,林散之的草書名聲大震,被讚譽為懷素、王鐸後的又一高峰。有東瀛書家青山彬雨讚道:“草聖遺法在此翁,”故稱“當代草聖”。

滬上三年,林散之隨黃賓虹研習山水之道,37歲又作萬里遊,得畫稿八百餘幅,如此用心良苦,但終未以畫名於世。這裡有歷史的原因,他一生顛沛流離,八年抗戰,十年動亂,失去了正常的作畫和研究畫理的客觀環境,遂把注意力轉向書法和詩。所以説,林散之是意在山水,卻結果于草書。

黃賓虹的書法對林散之影響很大,從林散之早年的行書中能看到黃賓虹題跋書風的痕跡。林散之書法的靈魂從這裡便開始出現,書法的精神從這裡便開始形成。林散之在滬上時,沈寐叟故去七年,吳昌碩才故去兩年。沈寐叟以碑入行草,吳昌碩以石鼓入花卉,二者皆名振海上,弟子如雲,有成就者如王蘧常、王震、李苦李等。另外,陜西于右任以魏碑入草,創標準草書,異軍突起。還有,三四十年代活躍于上海的書家沈尹默、馬公愚、鄧散木、白蕉等曾掀起回歸二王書風的運動,影響也不小,而且上世紀六十年代他們大都還健在。對此,林散之也不可能不聞,但從林散之的草書中卻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這不是簡單的門戶師承傳統思想起作用,而是他從當時名非顯赫的黃賓虹這裡找到了熟悉的藝術語言,找到了開啟心靈的藝術思想。雖説只跟隨三年,但其一生的藝術生涯,卻是這三年的延續和放大。

黃賓虹在任《國粹學報》編輯時,有一藝術圈子,常來往走動,這其中黃賓虹專于金石書畫的研究,自謂“學人”。後來,林散之也以“學人”的尺度來要求自己。曾雲:“做學人最愉快,能在知識上不斷豐富、更新……”“做學人,方能不斷超越自我,戰勝寂寞,甚至以寂寞為享受”。

林散之繼承了黃賓虹的藝術思想並消化于實踐,黃賓虹有這樣的話:“上古三代、六朝,重真內美。”“江山本如畫,內美靜中參”、“殘差離合,大小斜正,肥瘦長短,俯仰斷續,齊而不齊,是為內美”、“積點成線,有線條美,不齊三角,有真內美”。林散之也有過類似的話:“筆法沾粘失所稽,不妨帶水更拖泥,錐沙自識力中力,灰線尤宜齊不齊……”、“草書要有內在美”、“畫有內美和外美之分,與其外美,不如先求內美”。“藝貴參悟”,這種互相對應的談藝、談技、談風格的話語,多不勝舉。又如黃賓虹曾雲:“夫惟先求乎法之中,終超于法之外。”林散之也雲:“始有法兮終無法。”黃賓虹曾雲:“用筆有‘辣’字訣,使筆如刀之刮利,從頓挫而來,非深於此道者,不知有味。”林散之也道:“可憐辛苦六十年,此味唯存一點辣。”“下筆如有聲,千古存一辣”。

用筆用墨及虛實章法乃書畫的關鍵。對此,林散之也是得力於黃賓虹。在《書畫自序》中,他記錄了黃賓虹對青年林散之書法的評論:“‘古人重實處,尤重虛處;重黑處,尤重白處;所謂知白守黑,計白當黑,此理最微,君宜領會。君之書法,實處多,虛處少,黑處見力量,白處欠功夫。’余聞言,悚然大駭。”林散之聰明在於善學,在於應用,在於把書畫之理渾然滲透一處。林散之在草書上的成就,表現為線條變化的豐富性,章法構成的隨機性。除了用筆用墨精到,虛實處理果斷外,將山水畫中的渴墨,廣泛應用於書法,使之規律化,並強化形成新的圖式,渴墨之法雖源於黃賓虹的畫理,但能應用自如者林散之為第一人。關於渴墨的出處和依據,從黃賓虹的一些資料中可以找到。“古人墨法,妙于用水”。“自古畫者築基於筆,建勳于墨,而使筆之變化于無窮者,在蘸水耳”。“古人書畫,墨色靈活,濃不礙滯,淡不浮薄,亦自有術。其法先以筆蘸墨,墨倘過豐,宜於硯臺略為揩拭,然後將筆略蘸清水,則作書作畫,墨色自然滋潤靈活,終見行筆之跡,與世稱肥鈍墨豬有別”。

從黃賓虹到林散之,我們看到了中國藝術發展的延續性、傳承性。延續的是藝術家的精神思想,傳承的是藝術家的靈魂。藝術家的思想並非孤立存在,獨自成章。一個大師的出現並非偶然,必然有其淵源和傳承,中國的書畫藝術以它的特有方式一個環節、一個環節地持續發展。藝術傳承的固有慣性,使藝術的各個方面都能找到相應的接受者,並使之完善,再一步步地傳承下去。

從黃賓虹到林散之,我們發現,中國書法發展到唐宋以後,幾乎是作為畫家兼書法家寫成的書法史,宋有蘇東坡、米芾,元有趙孟頫、倪雲林,明有董其昌、徐渭,清有王鐸、趙之謙。所以,黃賓虹則認為流芳百世的大畫家首先必須是位大書家。他在致友人的一封信中曾説道:“明之文、沈、唐、董,至於明季隱逸,畫中高手,不減元人,皆從學問淹博,見識深閎而來;若四王、吳、惲,皆所未及,以其不能工書,故畫不能極佳也。畫以善書為貴,至清代揚州八怪,及詩文人畫,不過略知大致,而無真實學力,皆鄙人所不取。”又嘆道:“詩、書、畫合一,不朽也!”從黃賓虹的理論到林散之的實踐,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傳承的模式。作為中國傳統書畫藝術的追求者,選擇一個什麼樣的高度作為切入點是很重要的,在這一高度內如何去傳承學習,也是很重要的,毫無疑問,息息相傳的是精神,是思想。正如林散之所雲:“唯變者為形質,而不變者為真理。”黃賓虹和林散之是傳統書畫藝術發展過程中兩處互為相連但又自成體系的兩個章節。這兩個環節,超出蕓蕓眾生之上,自甘寂寞,不茍合市井俗流,不屑人間一切庸事。黃賓虹就曾自信自己的畫五十年後定放光彩。林散之有詩寫道:“我是當年楊風子,幾經塵劫墮凡胎。於今又入婆娑界,寫出人間色相來。”此為林散之的自身寫照,但用它來注解黃賓虹,不也恰到好處嗎!


林散之 草書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