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錢選《浮玉山居圖》(局部)
上海博物館繪畫館不久前更換了展品,從庫房裏一共拿出200 余件歷代繪畫珍品,其中包括王詵《煙江疊嶂圖》、梁楷《八高僧圖》等,觀眾有機會親眼一睹那些難得一見的名畫真跡。
曾經,一個在上海博物館工作的朋友為了給我形容上博藏品之豐富,這樣説過:若每月將書畫館的展品全部更換一遍,等上博所有國畫藏品全部展完,大約需要20 年之久!
最近,上海博物館把部分藏品拿出來作系列展覽“從盛唐到海派”,第三套展品已經更換,這次總共有近200 幅作品,將持續到今年3 月底。我去看展那天,上海難得地在下雪,然而上博的門口還是排了長隊,等了半個小時方能進場。館內暖意融融,經歷了幾百甚至上千年的畫,十分安靜地待在幽暗處。
若想把唐宋元明清的畫都看一看,這次是個難得的機會。各個朝代的風格變化比較明顯,涉及繪畫史上眾多名家,有王詵、梁楷、王蒙、倪瓚、文徵明、唐寅、徐渭、陳洪綬、董其昌、朱耷、郎世寧等,都是耳熟能詳的人物。這些畫經常能在圖冊上看到,之前還沒機會看到真跡,現在突然就真實地出現在眼前,當然很激動,忍不住把鼻尖緊貼在櫥窗上仔細地看,把面前的玻璃都呵出一層霧氣來。
唐宋作品多為“絹本”,也就是在絲織品“絹”上繪畫,而不是畫在宣紙上。現在看這幾幅宋畫的絹,都呈現深棕色或棕黃色,和紙的顏色質感有很大差別。其中王詵的《煙江疊嶂圖》清雋秀潤,畫面以大部分留白來營造“煙江遠壑”的幽美詩意,絹面的質感發揮到了極致。宋絹的製作繼承唐代“捶如銀板”的技術,質地精良,非常適合精細刻畫。明以後用礬來製作絹,品質已經大不如前,所以宋朝的絹本畫能保存至今依然完好,而明代的絹本畫,雖然比宋畫時間上要晚,反而保存得不如宋畫,很多如今都是一碰就碎了。
本次展出的元以後的畫更多是“紙本”,也就是畫在宣紙上的。那幾幅元代山水,雖筆墨也比較精妙,但在整體氛圍上明顯比宋畫隨意粗簡。山水畫此時已開始沒落,畫中的山水就像是在屋子裏幻想的遠山,構圖公式化,山路和流水的經營也遠比宋畫草率,已經沒有了唐宋大家講究“應物象形”的情趣。後來的畫也常有此傾向,筆調常常過度細繁,如文徵明的畫面,每個角落,每根樹枝都一一細畫,滿眼看還挺精細,但少了氣勢,缺了靈氣。究其原因,除了南宋以後繪畫逐漸世俗化以外,恐怕與其用紙品質也有關係。宋元畫的用紙,多為纖維緊密的上等宣紙,這種複雜的造紙工藝在元以後就失傳了;明清紙本多用適合水墨寫意的生宣,紙早已沒有宋時那麼金貴了,品質卻是每況愈下。所以明清的大畫氣質一般,倒是開創了小品寫意的新風貌,陳淳、徐渭的折枝花卉水墨流動,風韻無比,只是豪情不再。
有幾幅展品值得一提。一是南宋梁楷的《八高僧圖》。梁楷以潑墨人物著稱,這次展出的卻是他的工筆設色,畫面精細,特別是描畫“樓子和尚”,左下角兩位人物的表情十分細膩傳神。二是南宋艷艷女史的《花鳥草蟲圖》。據説這是艷艷女史唯一傳世作品,實在難得。艷艷女史是南宋封州一官吏的侍妾,擅長山水花鳥畫。畫史中多有提及其名姓,但之前一直沒發現其傳世作品。直到2004年上博在拍賣會上以275 萬元的價格購得此畫,才得以與畫史相印證。而與此畫的價值相比,上博拍得此畫的成交價,實在是“相當便宜”了。比較特別的還有郎世寧的《聚瑞圖》。清代的花鳥畫常含有吉祥寓意,畫中的雙穗稻、並蒂蓮代表祥瑞之像。雖是當時郎世寧向皇帝獻上的應景之作,但此畫用中國傳統工筆重彩花卉技法,加上西洋繪畫的光影明暗變化,形成了中西合璧的新奇畫面,尤其畫中的青瓷花瓶和紅木底座非常逼真。想來,當時的國人第一次看到如此“其貌如生”的西式繪畫,一定是相當震驚的。
總體來説,此次展品最值得看的還是宋畫,幾乎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如果錯過這次展覽,其中很多珍貴作品,或許又要等上好多年才有機會親眼一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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