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慣常的休閒娛樂活動都有哪些?你還記得上一次去美術館或博物館參觀是在什麼時候嗎?藝術類的展覽吸引你或者不吸引你的原因都有哪些?
近日,記者就這些問題採訪了50位既沒有美術專業背景、也不從事美術類職業的普通城市居民,得到的回答令人有些意外。不少人已經把在前些年還有些奢侈的“看電影”列為了重要的休閒活動之一,願意花幾十元甚至上百元去追看最新上映的電影,卻對免費開放的美術館、博物館敬而遠之,甚至好幾年都沒有進去過一次。
是大家對美術類展覽真的沒有興趣嗎?顯然不是。
印象派大師莫奈的個展正在上海火熱展出,百元的票價也難擋觀眾的熱情;前衛女王草間彌生的展覽即將閉幕,卻依舊人潮涌動;剛結束不久的敦煌藝術展裏三層外三層的火爆場面至今讓人記憶猶新。如此種種,可見普通民眾對於高品質的藝術類展覽還是抱有相當大的熱情,也願意在這方面投入時間與精力。
那麼,為什麼會有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現象産生呢?是部分展覽的內容難以令人滿意,還是宣傳不夠到位,或是配套服務沒有跟上?美術館與博物館在發揮社會教育這個功能上,應該有哪些新點子、新思路呢?
1.現狀
記者設計的小調查問卷一共涉及4個題目:你慣常的休閒娛樂活動都有哪些?你還記得最近一次去參觀藝術類展覽(畫廊、美術館、博物館等)是在何時嗎?你一般從哪些渠道獲取藝術展覽的展覽訊息?藝術類的展覽吸引你或者不吸引你的原因都有哪些?
從大家的回答來看,7成以上的被採訪者把看電影作為日常的休閒活動之一,選擇聚餐、逛街、唱歌、旅遊的也不在少數,還有幾位經常去參加音樂會或是話劇,只有一位把“看畫展”作為平時的休閒活動。相對於對新上映電影的津津樂道,人們對藝術類展覽的參與度還是偏低了一些。不少人好幾年都沒有主動去看過美術展覽,更多的是平時路過美術館或者博物館時“順便進去溜達溜達”,更有人直言,“沒辦法,畢竟在中國,看展覽這種休閒方式還是太小眾了。”
雖然有部分被採訪者調侃自己“沒有藝術細胞”、“去了也看不懂”,但是絕大多數人還是表現出了對展覽的濃厚興趣。居住在哈爾濱的沈小姐説:“美術展覽很吸引我,我喜歡美好的事物,有著旺盛的好奇心,也熱愛歷史文化,不想錯過提升自己內在和享受樂趣的機會。”來自廣州的楊小姐告訴記者,“出去旅遊的時候會想到去看看當地博物館,不過主要是比較有歷史底蘊的城市。參觀展覽能更加直接地了解這個城市的發展歷史,而且一些名人真跡什麼的還是蠻嚮往親眼看一下的。”深圳的曹小姐也表示,“藝術展覽會改變我對生活的態度和做事的方法,會增加我對生活的熱愛,感受到生命的趣味。”
既然有觀展興趣,那麼怎樣的展覽會吸引觀眾的目光呢?採訪中,超過68%的人都認為展覽的內容是最重要的。內容要“有趣”,要能“吸引人”,一些“噱頭很大的展覽”會考慮去參觀。來自四川綿陽劉先生的觀點代表了大多數人的意見:“展覽吸引我去看的是作品本身的美感和創意度,我比較看重感興趣的內容。”此外,講解服務、配套活動等方面也成為了普通觀眾考慮的因素。北京的呂小姐認為,“我覺得主要是沒有這種文化氛圍和習慣,多數老百姓根本沒有意識去參觀藝術展覽,就沒有這種概念。我個人的話,如果是感興趣的題材願意去參觀,有導覽的話會加印象分,如果可以租導覽器就最好了。”上海人王小姐也覺得,“有互動活動會增加一些考慮的幾率,如果能有些講解或者推廣活動能走進更多普通觀眾的心就好了。”福建霞浦的魏小姐是明信片愛好者,她説:“對於我來説,如果有比較實用的紀念品、衍生品出售的話可能會去參觀。比如明信片最好跟郵局出個聯合的紀念戳,比較能吸引人氣。”
2.為什麼?
那麼,為什麼有些展覽如此受追捧,而有些展覽的觀展人數卻寥寥無幾呢?正如前文所説,展覽內容的豐富多樣當然是最重要的,此外,從調查與採訪的情況來看,展覽的人氣與宣傳的力度有著明顯的對應關係,這不光來自於展覽方的主動宣傳,還有來自親友之間分享與交流。這其中,新媒體社交平臺諸如微網志、微信等,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在採訪中發現,除了少數人是從電視、報刊、廣告牌等傳統媒體獲知展覽消息的以外,絕大多數的被採訪者都是從網站、微網志、微信中了解資訊的,並且,好友之間的互相分享有著傳播上的絕對優勢,比主動關注展館官方微網志、訂閱微信公共賬號獲得展訊的人數要多得多。青島的李小姐是這其中的典型代表,她告訴記者,“如果‘朋友圈’上有很多朋友都去看某一個展覽了,那麼如果有空又有伴的話,即便我不一定看得懂,我還是會考慮去看一下的。”上海莫奈展的策展人謝定偉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也表示,“3年前畢加索展來滬時,還沒有微信,我們在電視和報紙上打了很多廣告來宣傳展覽,花費很大。此次莫奈展來滬,憑藉微信,還沒有展出,消息就已經得到廣泛傳播,引起了全城轟動。”同在上海的王小姐對這個説法表示了肯定,她説:“有時我對一些展覽很感興趣,可是看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我覺得好多展覽都是快結束了才看到推介。相對於一些其他活動來説,美術展覽的宣傳還是不太到位。像這次莫奈的展覽,就人氣很高,可能像我這種連莫奈是誰都説不清楚的人,都會知道有這個展的存在,宣傳還是很給力的。”
還有一些人表示,部分展館展品常年不換,展覽佈置乏善可陳,“我去過幾次都沒啥變化,老看同樣的東西也沒意思吧。”此外,一些展館的姿態也並不親民,某家畫廊的媒體負責人對記者説,“美術館、博物館在某一個層面上,給人的印象跟某些政府機構是一樣的,換票、排隊,還有保安巡場,冷冰冰的,在裏面參觀感覺一點都不自由,不放鬆。”成都當代美術館副館長藍慶偉指出,“現在面臨的問題是,各個美術館大多站在美術館的角度上思考,很少去思考觀眾領不領情。美術館跟商場一樣,需要刺激購物、刺激喜歡、刺激興趣,這是現在的美術館所不關注的。”
3.怎麼辦?
針對普通民眾對藝術類展覽的疑問與意見,記者也採訪了一些業內人士。他們對今後美術館與博物館在如何更好地發揮社會教育功能這個問題上,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中國美術館策展人、藝術批評家王萌認為,“就全國美術館的總體現狀而言,目前需要在藝術史敘事和當下社會的雙重視域中,形成更有每個館獨具特色的關聯方式,形成有影響力的實力基礎。美術館目前主要問題是,要吸引年輕人(包括大學生以及社會上的青年人群)到美術館參觀,而展館中反應這代人時代思考的內容不夠。而要做到這點,最重要的是展覽內容要足夠吸引人,同時在公共傳播上形成覆蓋,當然後者需要資金。我的理解是,其實除了具體的講座和展廳導覽外,更加重要的基礎性工作是把美術資源通過美術館的遴選和吸納,以展覽的方式用‘實物’來進行關於美術價值的公共傳播。因此,美術館的學術寬度和遴選、傳播的過程更加重要,其實也就是美術館如何研究美術動態、線索、發展,將其‘公共化’,這恐怕是美術館所謂‘美育’的核心問題和當下亟需面對的課題。”
成都當代美術館副館長藍慶偉提出,“首先,美術館的公共教育要有基礎教育,基礎教育是一種普及教育,有了普及教育才會有共同的認同;但基礎教育的基礎是美術館的收藏,收藏不成體系造成的結果是展覽的‘點’教育,也就是根據展覽展開的公共教育,這種活動不具系統性和知識性,而是偶然性。其次,公共教育的前置條件是半年以上的公眾調查,不然永遠都是官本位的公共教育。再次,建議能將公共教育納入全國美術館的評價體系,與觀眾參觀量一起形成評價展館的關鍵因素。另外,就是美術館要根據自身情況指定方案,不要相互攀比與追求一致。尤其是零收藏的美術館和少有藏品美術館更不能跟風與比拼,思考的應該是在沒有藏品的基礎上該做什麼、該怎麼做。”
浙江美術館教育推廣部副主任李雯分享了一些經驗:“現在浙江美術館的公共教育主要有兩塊內容,一是配合展覽的活動,二是獨立於展覽之外的活動。配合展覽開展的活動在展覽前與展覽中都有側重,以敦煌藝術展為例,展覽開始前,我們就去了幾所與我們流動美術館項目有合作的小學和幼兒園,分別以敦煌壁畫藝術中的小動物、樂器、泥塑為主題帶去了體驗工作坊,並提供講述九色鹿故事的劇本讓小朋友排演舞臺劇等;展覽中,除了舉辦10余次講座、親子活動等專場項目,開發網路實時連線敦煌、掃描二維碼獲取語音導覽和3D敦煌實景外,我們也會在公共區域設置一些互動的環節,比如讓觀眾體驗拓片與印章,還有現場發放問題小卡片,讓大家去尋找某一個飛天的形象在哪一個洞窟裏,答對了可以參加抽獎等等。而獨立於展覽之外,目前我們已擁有從多角度切入的7大品牌公共教育項目,幾乎貫穿全年的雙休日,讓觀眾在看展之餘,還能在美術館欣賞藝術電影、音樂會、實驗話劇,與非遺傳承人和先鋒設計師面對面交流,極大豐富了觀眾的觀展體驗。宣傳方面,除廣泛與媒體合作外,浙江美術館也會在微網志和豆瓣網上發佈活動預告,活動是限額的,全部免費,但需要觀眾提前預約,非常受歡迎。此外我們發現在地鐵上做宣傳效果特別明顯,觀展人數有大幅增加。由於人員少工作量大,浙江美術館也非常注重發揮專業志願者的作用,目前我們擁有志願者近300人,他們給我們的公共教育提供了非常大的幫助。志願者們幫忙出點子、協助開展活動,甚至可以擔任品牌項目的實習策劃以及幫助參展藝術家現場製作藝術作品。我們也非常尊重志願者的付出,比如網路組的志願者幫忙蒐集國內外的藝術資訊,在發微網志時我們會註明由哪位志願者采寫,他們很樂意幫忙,比只是讓志願者貼個標簽、做引導之類的單一活動有意義得多。”
總而言之,美術館、博物館等藝術機構首先需要在展覽內容上下功夫,真正從內容上來吸引觀眾;其次,要加大宣傳力度,尤其是要重視新媒體的傳播輻射功能;此外,展館的互動形式要多樣化,在資金許可的條件下,能推出除了學術講座之外的活動,吸引民眾的參與熱情,並且能與學校的美術教育形成良性互動。